鎮荒城。
城主大殿中,氣氛顯得十分沉悶。
「諸位,如今大荒興師來犯,不知各位可有良策?」
一名身形魁梧,身穿重甲的中年壯漢,此時正坐在大殿主位上,目光來回掃視眾人,聲音低沉的問道。
此人正是大庭國第一戰力,庭延宗!
曾經號稱能以凡人之力,比肩神明之軀。
可自從天地環境劇變,他的實力也隨之跌落了不少,再也不復之前那般強勢。
聽到這句話。
大殿下方的將領跟強者,皆是面面相覷,半天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如果換作往常。
他們聽到大荒叛亂的消息,肯定一個比一個激動,甚至不惜拳腳相向,只為爭奪一個出戰的機會。
因為每一次平亂,都代表著戰功跟潑天富貴。
但現在。
大荒人族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如果他們在這個時候出頭,那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稟告將軍,這些大荒餘孽來勢洶洶,更有一位人皇坐鎮,絕非吾等能力敵的。」
「依末將之見,吾等不如暫避鋒鋩,退至幽州境內,再從長計議。」
一名統領支支吾吾,猶豫良久才開口說道。
此言一出,大部分將領都頗為意動。
明眼人都看得出。
如今大庭早已是日薄西山,即便他們死守此城,也很難改變大勢。
更何況憑什麼那些王公貴族,能在皇城夜夜笙歌,醉生夢死。
他們這些人就要常年鎮守這寒苦淒涼之地?
以前好歹還有軍功拿,忍忍也就罷了。
可現在明知事不可為,誰還願意留在這裡等死?
「你是想讓本座棄守鎮荒城?」
庭延宗眸光一冷,頓時有一股磅礴威壓轟然爆發。
眾人只覺得呼吸一窒,宛如有一座無形大山壓在自己身上,令他們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
而那名提議撤退的統領,更是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便被這股威壓碾成了肉泥。
「鎮荒城是我大庭門戶,也是天下第一重城。」
「此城一旦失守,大荒餘孽將長驅直入,再也無人可以阻擋。」
「此人妖言惑眾,當誅其九族,以儆效尤!」
庭延宗緩緩站起身來,冷冷環顧眾人一圈。
在燭光照映下,他魁梧身軀在地上投下一片陰影,令眾人大氣都不敢喘,可謂壓迫感十足。
「傳本將之令,動搖軍心者,殺!」
「不戰而逃者,殺!」
「包藏禍心者,殺!」
「全城戒嚴,哪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不容許有任何人潰逃!」
庭延宗殺意凜然,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慄。
「大人,這,這隻怕會激起軍中譁變啊……」
眾人身體顫抖,忍不住在心裡破口大罵。
庭延宗這個瘋子,他自己想送死,別拉著他們墊背啊。
要知道那位大荒人皇曾一劍斬天,讓上蒼天道都不得不退避。
憑他們這些阿貓阿狗,又怎麼可能是陸遠的對手?
仿佛是看穿了眾人內心的想法,庭延宗冷笑一聲,再次開口說道。
「諸位,難道你們還不明白麼?」
「以那位年輕人皇的實力,完全可以輕鬆抹除整個大庭國。」
「但他並沒有這麼做,而是興師動眾,傾盡大荒之力討伐吾等。」
「此舉無非是想將我們當成磨刀石,激發大荒人族的血性跟戰意罷了。」
此言一出。
眾人臉色微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當中。
庭延宗說的沒錯。
大庭國跟大荒之間早已經不死不休,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只能以某一方的滅亡而告終。
無論他們是投降或者死戰到底,結局都早已註定。
更何況天路斷絕,上蒼神祗無法下界。
整個大荒世界都在陸遠的掌控當中,他們就算逃至天涯海角又如何?
「事已至此,唯有死戰。」
「既然他想拿我們當磨刀石,我們就偏不如他的意!」
眾人重重嘆息一聲,接受了這一現實。
不僅是他們。
整個大庭國在得知此事後,也做出了同樣的反應。
這座龐大的戰爭機器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信念,開始全力運轉起來。
鎮海軍,御林衛,鎮武司……
一支支虎狼之師,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最短時間內前往鎮荒城。
這些都是大庭精銳,每一支軍隊都足以橫掃六合八荒,曾立下過赫赫戰功。
只不過他們手裡,也同樣沾染了無數人族鮮血,此刻帶著魚死網破的決心,試圖與大荒進行最後一戰!
半個月後。
陸遠以及三十萬鍊氣士跋涉十萬里,終於看到前方山脈處出現了一座恢弘巨城。
這座巨城面積廣闊,兩邊都是險峻陡峭的山脈,剛好占據了從大荒前往大庭國的唯一通道。
而在巨城上方,赫然龍飛鳳舞雕刻著『鎮荒城』三個大字!
看到這座巨城,不少大荒鍊氣士眼中都流露出一抹刻骨恨意,以及一絲深入骨髓的忌憚跟恐懼。
如果說大荒是一座牢籠,那麼此城便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
數十萬年以來。
大庭國便是憑藉這座巨城,死死扼住了所有大荒人族的出路跟希望。
使他們世世代代,祖祖輩輩都只能生活在這座囚籠當中,一輩子都難以踏入外界半步。
另外一方面。
大庭國通過此城,從大荒攫取了不計其數的財富跟資源。
可以說。
所有大荒子民都對這座城池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即將其夷為平地。
而在鎮荒城前方,已經有數百萬大軍嚴陣以待。
這些士兵訓練有素,渾身都散發著濃郁的殺伐之氣。
他們身上的殺氣匯聚在一塊,幾乎凝如實質,令城池上空的顏色都變成了血紅。
只不過在大軍前方,卻還站著十幾萬名奴隸。
這些奴隸衣衫襤褸,骨瘦如柴,遍體都是血污跟傷痕。
他們雙目無光,手腳戴著鐐銬,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樣,除了胸膛略有起伏之外,跟麻木不仁的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
「庭延宗這個狗日的,竟然將我大荒子民當作擋箭牌!」
見到這一幕,虞雄目眥欲裂,險些將牙齒咬碎。
其他大荒鍊氣士死死握緊拳頭,眼睛立馬就紅了。
大庭國一向有蓄養私奴的風氣。
而大荒子民身材魁梧,力氣過人,價格便宜,又忍耐力極強,十分適合馴養成奴僕。
甚至連大庭朝廷,都設有專門的捕奴司,每年都會從大荒抓捕大量奴隸。
不知道害得多少部落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此刻庭延宗將這些大荒奴隸聚集在一塊,擋在大軍前方,顯然是想讓陸遠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對他們下手。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陸遠越眾而出,緩緩站在了大軍前方,眸光古井無波地掃了庭延宗等人一眼。
「這便是你們大庭的底牌?」
而鎮荒城外,也有一名手持羽扇的白衣秀才,出現在了眾人視線當中。
「久聞陸天君聞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上古年間,我大庭氏也曾是人族後裔,吾等同氣連枝,又何必手足相殘,讓他人看笑話呢?」
白衣秀才咽了一口唾沫,硬著頭皮試圖作最後的勸說。
可他話音未落,整個人便陡然爆成一團血霧。
滾燙的鮮血從天而降,濺了庭延宗等人一臉。
「放了這些奴隸,與我大荒堂堂正正一戰,或許陸某還可以給你們一個痛快。」
陸遠淡淡道,語氣卻帶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勢。
「陸天君,做人留一線,莫非你當真要魚死網破不成?」
庭延宗聲音沙啞道。
「魚死網破,就憑你們?」
陸遠冷笑一聲,懶得與其廢話,淡淡地掃了庭延宗一眼。
這一次他不再留手,而是將先天道眼催動到極致。
他也想看看,這雙先天道眼的威力究竟會強大到何等地步。
只見陸遠瞳孔深處,有先天道韻流轉。
僅此一眼,便令庭延宗如臨大敵,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機感。
下一刻。
伴隨著一陣河水流動的『嘩啦』聲。
一條歲月長河自天外蔓延而來,顯化在眾人面前。
而歲月長河當中,有洶湧河水激盪。
每一滴河水,都代表著某個生靈的一生。
就在這個時候,一滴河水從歲月長河中飛濺而出,落到了半空中。
眾人凝神看去,那滴河水當中竟然有無數畫面浮現。
天生神力,揚名皇城,威震大荒,神祗收徒,成為大庭第一戰力……
「嘶!」
「這不是庭延宗嗎?為何他的種種過往會出現在這裡?」
眾人越看越心驚,到最後頭皮發麻,感受到了一種不寒而慄之感。
因為他們在短短几個呼吸間,就看完了庭延宗的過去。
而且事無巨細,連庭延宗小時候尿床,以及第一次去青樓的隱私畫面,都看得清清楚楚!
至於庭延宗本人看著畫面中,那道熟悉無比的身影,一時間如遭雷擊,臉上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
而大荒軍隊當中。
黎夢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也是嬌軀一顫,美眸中閃過一絲極深的恐懼跟敬畏。
之前她在大虞城的時候,試圖以美色誘惑陸遠。
而陸遠也是瞥了她一眼,便讓她有種里里外外,所有秘密都被瞬間看透的恐懼感。
但當時她並不清楚陸遠動用了何種手段。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念之間,便能窺探他人過去。
這種匪夷所思的詭異手段,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的極限,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莫大的恐懼。
而且陸遠將庭延宗所有隱私跟秘密公之於眾,這跟當眾處刑沒什麼區別。
「不!」
「你這個魔鬼不能這麼做!」
當庭延宗看到自己洞房花燭夜,以及親手殺死上任鎮荒城主奪權篡位的畫面都被公布時。
即便他實力再強,心理素質再好,此刻都徹底崩潰了。
他身上猛然爆發一股恐怖威勢,頓時沖天而起,化作一道虹光,向那滴歲月河水疾沖而去,試圖阻止這一切。
只可惜。
他人還處於半空中的時候,那滴河水便仿佛被蒸發了一樣,化作水汽消失在了空中。
那些過往畫面也如夢幻泡影,相繼幻滅消散。
「這些畫面消失了?」
庭延宗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心裡的生死危機感便陡然強烈到了極致。
而在眾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只見隨著那些畫面消失,庭延宗本人的身影也在逐漸變淡消散。
仿佛是有一隻無形大手,正在一點點抹除他的過去,以及所有存在過的痕跡!
到最後。
堂堂一代大庭第一戰力,連同那滴歲月河水,就此化作烏有,徹底不復存在。
緊接著。
歲月長河消失,一切都重歸於平靜。
但眾人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抬頭看著空空如也的天空,眼裡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庭延宗死了?
就這樣死在了眾目睽睽之下,連一絲反抗之力都沒有!
而更令眾人驚駭的是。
陸遠這種神鬼莫測的詭異手段,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畢竟在他們的視角里。
陸遠只是看了庭延宗一眼,然後就有歲月長河浮現。
緊接著一滴河水蒸發,庭延宗就此道消命隕,被抹除了所有過去。
一眼之威,恐怖如斯。
事實上。
不僅是他們,此刻就連帝師都看的目瞪口呆,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因為虞雄一眾飛升境強者實力低微,眼界有限,即便親眼見證了這一切,也不明白這究竟代表著什麼。
但帝師不一樣。
他早在上古年間,便已經是聖院掌教,曾經與多位天尊坐而論道,更是親自教導過乾元天帝。
而陸遠剛才所施展的手段,分明就是傳說中,唯有先天神魔一族才能動用的先天道法。
如果說大道如水,那麼芸芸眾生就是生活在水裡的魚類。
但先天神魔不一樣。
祂們先天地而生,是與大道平起平坐的存在,可以超越天道,高高在上。
當祂們實力強大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動用先天神力,強行抹除某個生靈所有存在過的痕跡。
這跟抹殺有著本質的區別。
畢竟許多神祗強者,即便被抹殺,也有機會轉世重修,覺醒前世真靈。
但陸遠所施展的手段,是逆轉歲月長河,直接抹除所有過去,將敵人扼殺於搖籃之中。
大道如水,一念水干。
此招一經施展,可以徹底抹殺敵人的過去,現在跟未來。
這種先天道法太過恐怖,哪怕天尊強者都難以抵抗。
當年強大如人族天帝,也正因如此,才會敗在先天神魔的手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