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強聽到這句話,當時就覺得好像是三伏天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真的的透心涼。
什麼心理問題什麼疙瘩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全沒了。
他一下就把腰彎下來了,湊到J門另一頭,看了看外面,抬頭又看向J。
「看十點鐘。」
李文強順著J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裡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啊。
「路燈滅了。」J沉聲對李文強解釋道,「那個路燈是好的,今天晚上我還看到它亮著的。」
她換了口氣,接著說道:「那個路燈距離爆炸點很遠,而且主要供電線路也不在炸點附近,肯定不會影響到它的。」
這話J說的是斬釘截鐵,可落在李文強耳朵里怎麼聽都覺得她的語句里藏了那麼一丟丟的不自信。
想想那從背後撲來的巨大衝擊波,李文強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覺得那燈滅了搞不好跟J脫不了干係。
正是帶著這種情緒或者該說是感覺,李文強本想問一下J,是不是她有些過于敏銳了?
其實李文強想要這麼問的原因,跟J之前的表現有不少關係,他未嘗沒有存著牴觸情緒的意思。
可他這句話還沒說出口,現實就掄圓了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半蹲在門另一邊的J就像是突然彈起來的彈簧一般,猛的躥了過來,拉著李文強的肩帶就把他朝著樓梯後面拽。
這時李文強還來不及反應呢,就聽旁邊玻璃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一個冒著煙的圓柱體砸在了地上咕嚕嚕滾了兩下,幾聲輕微的爆鳴聲響過,白色的煙霧一下充滿了整個房間。
「催淚彈!」
J低吼一聲,拽著李文強繼續向著另一頭跑,他們之前是有預定撤退路線的,一條是從來的下水道走,另一條則是走後門。
此時後門,也就是廚房那裡發出門被踹開才有的巨響,兩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向著來路,也就是地下室撤退。
J和李文強貓著腰躥到了地下室入口,她示意李文強先下去,自己則從身上取下一顆毒氣彈,拽開保險把它輕輕放在了地上,下部的蜂窩狀結構對準了外面。
接著她輕手輕腳的下了樓梯,隨手還把地下室的門給帶上了。
兩人下去之後並沒有摘下礙事的面罩,而是邊走邊給過濾罐換了個新的,順著下水道一路跑到了另外一端的開口那裡。
那裡上去正好就是J停車不遠的位置,先一步推開井蓋的李文強確定沒問題,對J打了個手勢,慢慢爬了上去蹲在了綠化帶後面,看著不遠處那間刀疤的房子。
此時J留下的毒氣彈已經起了效果,原本衝進去的人跌跌撞撞的從門口跑了出來,外面的人在把他們扶到一邊後,有的人戴著面具就沖了進去。
而出來的人靠在開過來的裝甲車旁邊,有的人摘下了面罩正抱著一罐子氧氣在吸,可氧氣的過量攝取加劇了他們身體裡的毒性反應,有的人吸著吸著就是一口血吐在地上。
為了救治方便,這些人是被放在路燈下的,也就讓李文強看的更清楚了一些,他盯著那些依著車或者別的什麼的人,扔下手中的面罩慢慢軟倒在地,再想想這裡是聚居區,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玩意不是降解很快?」李文強回頭對半跪在地上,正把摘下來的面罩什麼朝著井口裡扔的J低聲問道。
「是很快。」
J嘿嘿笑著打開背包,背對著李文強邊給裡面一個自己配的凝固汽油彈的計時器設定時間,邊對李文強說道:「我又加了一顆。」
李文強低罵一聲,心說這幫人跟你什麼仇什麼怨。
心裡不舒服讓他說的話也沒那麼受聽了:「你瘋了?」
他指了下旁邊的房子:「其他人呢?這玩意蔓延開怎麼辦?」
說真的,J壓根就沒考慮連帶損傷的問題,可聽李文強的語氣不太好,她抿了抿嘴唇對李文強說道:「沒事,這種毒氣比重很大,是類似氣溶膠的構造,不颳風不會蔓延多遠的。」
緊接著她又用另一句話堵住了李文強接下來肯定會問的問題:「這不是VX也不是沙林,更不是E國前朝的玩意,一旦被風吹散的它只會降解得更快。」
果不其然,被堵了個滿嗓的李文強把摘下來的面罩遞給J,讓她把這玩意扔進井裡,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J在處理完這些東西後,把兩人身上帶著的作戰背心也扔了下去,接著她又摸到汽車那裡,打開後側車門拿出包在塑膠袋裡的兩身衣服,其中一套扔給了李文強。
「換衣服。」
她抬頭看了看另一邊的情況,此時那邊的人已經意識到了房子裡到底瀰漫著什麼,他們很快在房子周圍拉起了警戒線,並且離開了房子周圍。
「他們應該是在請求鐵甲的協助。」J邊脫衣服邊對身後的李文強說道,「這裡並沒有完善的應對預案,不過鐵甲應該會有氣體檢測裝置。」
她換衣服的動作很快,把舊衣服也扔進井口之後,回頭看了眼正給自己套背心的李文強:「不過我想很快這邊就要疏散了,咱倆動作得快一點。」
聽到J的話,李文強心裡翻了個白眼,心說您老人家知道快了?
要知道兩人現在距離刀疤臉的房子的直線距離還不到四十米,簡直就是在人家眼皮底下換衣服加聊天。
這都不是心大的表現,而是真正的大無畏加不怕死了。
這邊換完了衣服之後,J把設定好時間的包裹也扔了下去,費勁的扒拉著井蓋把它蓋了回去,兩人貓著腰坐到了汽車裡。
坐進汽車裡之後,李文強看著正把鑰匙插到鑰匙孔里的J,瑰使神差的問了一句:「結束了?」
這句話問的正要擰鑰匙發動汽車的J一愣,她偏頭看了眼李文強,又回頭看了眼鬧哄哄的刀疤臉門口,對李文強點了點頭:「暫時是。」
說完之後,她擰動了鑰匙。
汽車馬達旋轉的噪音吸引了那些保全的注意,可那裡實在是太亂了,有人在哀嚎有人在吐血,還有人在絕望的撕扯著頭髮。
而且這些人也不是作戰經驗豐富的那一隊,或者該說是作戰經驗最豐富的那些人已經死在了第一波突襲中,被J的毒氣彈放了個七七八八,所以他們壓根就沒在意這輛汽車的離開。
這兩人順風順水的離開了這條馬上就要成為全國視線焦點的街區,一路開到了城外一個隱蔽的地方。
在那裡J已經準備好了另一輛車。
她和李文強兩人下了車,把坐著的這輛車裡面的武器裝備轉移到了那輛車裡,又把剛空下來的這輛車裡面澆滿了汽油,一把火就給點了。
看著遠處天際盡頭泛起的魚肚白,又看了眼熊熊燃燒的汽車,李文強沒來由的覺得心裡發虛。
說真的,行動一開始造成的影響就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本來是用來失能的毒氣成了要命的玩意,不但要了房子裡所有人的命,連帶著連來的保全也被放倒了一大片。
這玩意套在李文強的經驗里,簡直就是一棍子把天捅破的感覺,直接就上達天聽了好吧。
「想什麼呢?」
坐進車裡的J看著李文強抱著雙臂站在車外,靠著汽車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烈火,也沒著急催他上車,反而給他發了根煙,邊點著自己嘴裡的煙,邊用含糊不清的語句對李文強問道。
李文強看了眼J,又把頭轉回去看了看那熊熊燃燒的烈火,拉開車門后座坐了進去,搖下窗戶把夾著煙的胳膊擱在了車門上。
「接下來去哪?」
千言萬語變成了一個問題,李文強是真的不想再說什麼了、
他本來覺得J這個人不錯,有血有肉敢愛敢恨。
可在此時,他覺得這種性格反而搞不好未來就是J的取死之道。
因為她心裡除了那些快意恩仇的玩意之外,再也容不下別的什麼東西。
甚至換個角度來說,李文強所堅持的那些構成社會穩定的秩序,對J來說只是貼在窗戶上的一層紙——需要的時候就拿來用用,不需要的時候隨隨便便就扯開了完事。
說真的,這種感覺很不好,沒來由得讓李文強覺得有些害怕。
見李文強不想說什麼,J也沒那心思去熱臉貼人的冷P股,她透過後視鏡看了眼歪頭望著窗外的李文強,發動汽車鬆開手剎一氣呵成。
「離開這裡。」
J邊開車邊對李文強說道。
有些話不是李文強想不想聽,而是J必須說清楚的問題。
她邊開車邊打開裝在車裡的GPS,分心盯著亮起來的屏幕對李文強說道:「我們這次是打了那些人一個措手不及,可你得知道,這事沒這麼簡單就能結束。」
李文強聽了這話一挑眉,險些開口罵人了:還沒完了是吧?真成小人報仇從早到晚了?
可J卻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她放慢了車速,給GPS設定了一個坐標,邊按動那些按鈕邊對李文強說道:「彼得的死和本來有能力上位的刀疤臉的死,讓他的手下會暫時亂上一陣,可當有人能把這些人整合在一起,全面接收了彼得和遺產之後,他們的首要目標便會是我。」
她抬頭看了向後視鏡里聽到這番話,正看向她的李文強:「你的身份隱藏得很好,所以不用太過擔心,他們的主要目標還會是我。」
說完這話之後,J滿是惆悵的嘆了口氣,把菸頭扔出了車外。
「回去之後,我想我會向傅道別。」她看著遠方亮起來的天際,嘆了口氣。
嗯?
李文強一聽J這話心裡就毛了。
他第一時間覺得是不是自己的問題?是不是他和J說了那些話的關係,才讓J覺得自己已經不適合待在這裡了?
他正要開口勸J一句的時候,J卻先一步開口了:「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也知道那會有什麼後果。」
她雙手壓在方向盤上,使勁抻了抻腰,發出一個愜意的哼聲之後接著說道:「就像是之前說的一樣,我和你以及傅的價值觀都不一樣。」
「我們眼中的也不是一個世界,生活的就更加不一樣了。」
她輕笑一聲,給自己的行動下了個評語:「我捅了個大簍子。」
回頭看向李文強:「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