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
「劉招娣,你站住!」
一身麻衣往前走的身影,心顫了顫,頓住了身影。
她為什還是逃不開這個家!這個名字!
死都不能嗎?
為什麼?
真是死都不放過她!
她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孽。
周圍的環境快速的閃過,馬路口,遠遠地看到一輛疾馳的車奔了過來,眼神一閃,眼中露出狠厲,決絕。
嘴角一彎,帶起一抹笑意。
她緩緩轉身,看向身後的人,明明是一個人的喊聲,身後卻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群人。
也好。
那就一次性解決。
她向著其中一個男子走去,等兩人靠近,她看著他惱怒的表情,微微一笑,微微傾身靠近那人的耳邊,輕聲低喃,「你一定不知道,你的身邊人到底是什麼人,呵呵,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孩子嗎?呵,她呀!可是個怪物,不男不女。好好去打問一下吧!願你此生沒有陰影。」然後站直了身體,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一群人。
決絕的轉身,明明是粗布麻衣,這一轉身,卻偏偏半豎起來的發,無風飄揚,自有一種瀟灑風流。
快步跑向馬路。
這一世她認輸,認命。若有的選,來世,她定當為男兒身,獨身一人活的恣意瀟灑。
招娣招娣。
招他娘的狗屁。
可我又是誰?我又能是誰?
樹下躺在躺椅上的人的猛地睜開眼睛,滿身大汗,心有餘悸,眼神空蕩蕩的看著天空,天很藍,明淨透亮。
良久,人回過神兒來,坐直了身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長出一口氣,偏頭看向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的書,彎腰拾了起來。
招娣招娣。
為何來這裡這麼久了還是會夢到過去。
去他娘的招娣,他才不是招娣。
他乃葉青竹。
葉青竹!
我是葉清竹,當然一開始我叫劉招娣,不過我很討厭這個名字就是了,就連姓都很討厭,我發誓,若有來世,我一定要遠離劉姓,不要做女孩子,我要做一個堂堂正正,不懼風雪瀟灑自在的七尺男兒。
我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裡,我生來便是女孩,爹不疼娘不愛,學也沒有上幾日,便在家裡幫忙種地做飯,當然家裡也不是只有我一個女兒,我上面還有三個姐姐,家裡頂著所有壓力又要了我,算命的說我生下來一定是個男孩,所以等母親生下我,發現我是一個女孩,很是厭惡我,認為是我偷了他們兒子的身體。
後來母親又有了身孕,可是卻流產了,母親認為是因為我的緣故,只因我說了一句弟弟說他很難受。
父母便是更加的不喜我,爺爺奶奶也更加的厭惡我,覺得是我讓他們家斷了後。
他們也覺得母親不會生兒子,對母親越來越不好,總是冷嘲熱諷。母親覺得是我的原因,一邊哭一邊罵我,說我為什麼不是男孩。
我也想為什麼我不是男孩。
直到後來我八歲的時候母親終於生了一個男孩,於是我大姐姐便成了專職看護弟弟的人,一邊照顧坐月子的母親,二姐姐便跟著父親做農活,我和三姐姐每日念書,回來後要餵豬餵雞,也幫著大姐姐做飯洗衣服,去地里給父親和二姐姐送飯。
後來人太多,日子太辛苦,種地根本不夠家裡的花銷,父親便出去做工,大姐姐要照顧弟弟,二姐姐和母親兩個人又要照顧爺爺奶奶,又要種地,忙不過來,便不讓三姐姐和我上學了,讓我和三姐姐去照顧爺爺奶奶,爺爺奶奶看我不順眼,便時常罵我,一開始我還覺得自己委屈,會怨恨,時間久了我都當做了耳旁風,聽得麻木了。
在大姐姐十八歲那一年,為了還為爺爺奶奶看病借的錢,父母將大姐姐許配了人家,彩禮錢都用來還債了。
臨走前大姐姐看著一手帶大的我和弟弟,嘆了一口氣。
後來大姐姐便很少回來,因為婆家不讓,也因為大姐姐生了孩子,很幸運生了一個男孩,婆家歡喜的不得了。
三姐姐便接過了大姐姐的活,照顧一家老小。
弟弟小時候很是可愛,可是越長大越不討人喜歡,他時常學父母說的話,說我們是賠錢貨,就和大姐姐一樣,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一點都不惦記家裡,白白養她們這樣大。
我雖然沒有多少文化,但我覺得他說的不對,大姐姐其實會偷偷送錢給我們的,因為婆家覺得我們家窮,拖累了大姐姐,乃至他們一家,便不讓大姐姐常來,甚至她生的孩子也幾乎沒有來過,只有過年回來,別的節日都是讓大姐姐和大姐夫送了東西就趕緊回去的。
一家人只有弟弟一直上學,父母對他寄予厚望,但是弟弟念書並不好,上了初中便不念了,跟著父親出去打工。
這期間二姐姐和三姐姐也都嫁了人,但同樣也都幾乎不再和家裡來往。三姐姐生活的並不太好,因為一連生了兩個女兒,不招婆家待見,終於三姐姐在某一日再也忍不下去了,丟了兩個孩子偷偷跑了出去,後來再也沒有回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二姐姐雖然生的是女兒,但婆家並不在意,對孫女好的不得了,二姐姐和大姐姐心疼三姐姐的孩子,便時常去看望。三姐夫後來又娶了一個女子,這女子很幸運生了一個男孩,女子將一家人治的服服貼貼的。
因為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都嫁了人,家裡沒有幹活的,我便一直被留在家裡。
直到弟弟十八時,為了給弟弟湊彩禮錢,父母將我嫁給了一個死過妻子的男子。
我起初不同意,但父母說我年齡都這樣大了還沒有嫁出去,還想找個什麼樣的,自己什麼樣幾斤幾兩不知道嗎!
後來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壓得我無力反抗,我覺得我這一輩也就這樣了。有時候就想也許哪一天我也就和三姐姐一樣消失不見了。
婚後並不幸福,因為我一直沒有身孕,婆家不待見我,丈夫也打我。一開始我並不敢反抗,因為我知道我沒有人做後盾。
終於有一日我忍無可忍,我和他對打了起來,他也並未占上風。
說來也奇怪,我自小力氣就比一般的女子力氣大,和男子一樣,所以我一直覺得我也許真的是生錯了性別。
當然其他人也曾感慨過。
我不想居人之下。
那一次打架之後,婆家人不罷休,覺得我潑婦,不可理喻,生不了一男半女,還讓他們家絕後,竟然還有理打人。
婆家請了我父母,我的大姐姐和二姐姐都來了家裡,婆家要求給個說法。
父母根本看不到我身上的傷,將我大罵一頓,又讓弟弟打我,弟弟大概是出去的多了,見的事也多了,竟然比小時候順眼多了,他偷偷和我說,你一直不生孩子,在咱們這是不行的,我做做樣子將這件事先壓下去,後面我想辦法帶你去醫院瞧瞧,看看是你的問題還是四姐夫的問題,要是是四姐夫的問題,我們還不饒他了,耽誤我們劉家女兒,壞我們劉家的名聲,也不看看,我們劉家哪個女兒沒有生孩子。
總之後面把事算是說和了,解決了。
我心裡卻有了計較,我想既然他們覺得我不好,那麼我便找個機會和他離婚,但我也絕饒不了他們這些年來對我的非打即罵。
終於有一天二姐姐來告訴我弟弟在醫院給我約了醫生,讓我明天去城裡找他。
我卻偷偷的挑了不大不小的事,讓他打了我一頓,身上有淤青。
因為先前我曾聽出過遠門的人說過家暴是犯法的,但沒有證據。
第二天天不亮,我沒說話就悄悄離開了。
去了弟弟說的地方,見到了弟弟,弟弟讓我進去看醫生,他在外面等著。
醫生年紀不大,我估摸著和我差不太多,當然我看起來比人家老了許多。
醫生一看我身上的傷,就問我怎麼回事,我就把他打我的事說了,還說他經常打我,就是因為我不會生孩子,所以今日是弟弟瞞著婆家帶我來看病的。
醫生聽了很氣憤,她說,你去驗下傷,留下記錄,他再打你,你就報警說家暴。
我說我家裡人不讓,他們覺得我是應該的,誰讓身為女子不會生孩子的。他們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醫生眼中閃過氣憤,不可思議,看了一眼外面,沉思了一下,看了一眼旁邊通往另一個房間的門,起身關上了房門,「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