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孟黎月睡意正酣，完全沒有知覺的一次翻身，她就滾進了厲赴征的懷裡。
夢裡察覺到熱源，習慣性湊近，找了個極其舒服的姿勢依偎。
而厲赴征，本能性地抱住她，手臂牢牢箍著女人後背，還將下巴貼在她頭頂，相擁而眠。
直到他更早睜開眼，發現他們幾乎沒有間隙的擁抱、相貼，身體的強烈反應被柔軟觸覺喚醒。
孟黎月身上的清甜香味無孔不入，直到他悄無聲息鬆開她，下床，進了浴室，指尖仿佛還殘留著細膩嬌嫩的皮膚觸感……
他待在浴室的時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久。
「去吃飯。」
厲赴征避開話題，神色看似如常往外走，都沒有再看孟黎月一眼。
她雖然覺得奇怪，卻沒再想下去，簡單洗漱過，到客廳，就聽他說：「我晚點還有班。」
他這次並沒有兩個完整的休息日，公司調度按照民航規定，算準了他的四十八個小時休息時間，給他安排了今晚的班，在第四十九個小時。
硬是要把公司里每一個機長的精力壓榨到極致。
暑運以來，各大航空公司基本都是如此，所有民航從業人員，包括飛機，都在高負荷運轉。
孟黎月短暫地嘆口氣：「回國之後，你也算體會到了這種痛苦……誰都逃不過，慢慢習慣吧。」
厲赴征揚起眉：「又是那個婁淮之告訴你的？」
「和他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只認識他一個飛行員。」
「嗯。」
孟黎月想了下，問他：「……你今晚飛哪裡？」
「虹橋，延誤就備降浦東。」
虹橋機場每晚十一點關閉，過了時間的飛機就只能去浦東降落。
如今國內還是以窄體機為主，數量更龐大，寬體機執行的大都是熱門航線，中南航空的A330也多用於北上廣深、部分國際航線，所以厲赴征也更常飛這些地方。
他得在外過夜，到了他要出發前，孟黎月等他收好箱子，揮手：「拜拜。」
以為他就直接離開了，不知道什麼原因，厲赴征忽然轉身，低眸，神情幽幽：「就這句？」
「……還有什麼？」
厲赴征眼尾挑了下：「比如，祝我起落平安。」
「我以為你會覺得這些只是無意義的祝福。」
比起旁人一句祝願，厲赴征大概更信任自己的飛行技術，以及同行業各崗位之間的配合，把安全牢牢掌握在手中。
她很了解他。
「換做以前，會。」厲赴征也不否認，視線沒有半點偏移。
「所以現在，有哪裡不一樣？」
孟黎月問得小心翼翼，她也不確定，自己想聽到一個怎樣答案。
「沒什麼關係的人，和你，你說有什麼不一樣？」
他笑了聲，鋒利薄唇的弧度變得柔和。
聽著耳邊呼嘯的巨大噪音，孟黎月胸腔快速起伏，紅著臉憋出一句：「那就祝你起落平安，不要延誤。」
最後四個字，厲赴征如今急需。
他點頭，認真道：「借你吉言。」
孟黎月以為他要出發了，卻沒想到剛抽出拉杆，準備拖著飛行箱和過夜袋往外走的男人，又返回，往前一步。
他身形帶來的壓迫感，令她下意識想後退，卻被他勾著腰拉近他。
慌亂間視線落在厲赴征肩上，他的飛行員肩章透出無聲嚴肅，以及榮耀。
「差點還有件事忘了。」
「什麼？」
厲赴征嗓音低啞：「起飛之前我會給你發消息。」
通知完畢，他終於離開，留孟黎月獨自愣在原地，臉頰又紅又燙，更不可避免期待起他的消息。
他會……發什麼內容？
孟黎月原本並不是很愛玩手機的人，一是因為她做過近視手術，怕再影響視力。
二也是因為，不想被碎片化的東西分走太多注意，影響她的專注度和記憶力。
今天卻難得一次，從厲赴征離開，就抱著手機，明明知道他的航班大概幾點起飛，卻忍不住過幾分鐘就瞄一眼。
終於，在飛機起飛前半個小時，收到消息。
照片。
從駕駛艙拍出去，燈火通明的航站樓，能夠看見些許人影。
「走了。」
言簡意賅，還真是他的一貫風格。
她笑出聲，忽然想起還在塔台見習的時候。
其實呆在塔台，才會更有指揮著每架飛機起降的成就感。
而進近管制單位，在封閉大廳里，遠離了機場控制區，看不見跑道，看不見飛機，只能通過無線電與飛行員聯絡。
甚至，都不被人熟知。
可她還是愛上了這份工作，每次摁下ptt，清脆響聲之後，便是一條明確指令，將天空中混亂無序的飛機，送向屬於它們的位置，成就感同樣難以言喻。
「平安起落。」
她斟酌著發完，厲赴征那邊沒再回復，應該是已經在執行推出開車起飛指令。
她等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再醒來，他都順利落地，並且趕在虹橋機場關閉之前著陸。
厲赴征又發來了照片，這次，心情不錯的男人竟然對著停機坪比出兩根手指。
她甚至能夠想像到，他略微得意勾起的嘴角。
畢竟，他不僅沒有延誤，還因為飛行過程中的順風，加快速度，提前抵達，
雖然飛機起降過程需要逆風，等到達一定高度以後，順風反而有利。
都半夜了，她回一句：「晚安。」
又放下手機繼續睡覺。
第二天，孟黎月的休息時間也過去，難熬的大夜班來了。
今晚，穆承也在，不過他主要是在帶新人，看見站在他身邊的年輕男生，她不禁為對方祈禱。
希望他能承受住來自穆主任的巨大壓力吧……
……
厲赴征飛了三個班，運氣不錯，最後一班飛合城，剛進入合城的管制範圍，就在波道里聽見熟悉的清亮嗓音：「錦繡3725，上5400保持，注意高高度下降穿越，保持好間隔。」
孟黎月今晚負責四千到六千米的高扇區，所有飛機都會從她這裡開始進近程序。
「征哥，我來聯繫……」
今天從深圳回來，副駕駛向厲赴征提出，想練習地空通話。
他答應得果斷，也不吝嗇給新人機會。
包括前期深圳進近，和沿路所經區調，都是副駕駛在溝通，他以為此刻也是他。
一路都挺高冷的厲機長卻眼疾手快，搶在他前面開口，聲音低沉磁性，還含著幾分笑意：「合城進近，你好，中南8861，高度5400，應答機4937，聽你指揮。」
副駕駛震驚扭頭：「？」
還沒等到管制回應，飛機忽然劇烈顛簸起來，客艙里，甚至傳來幾聲乘客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