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酉時四刻蕭林正要回家,出了大門便見到了站在門口的銀如風,他一身玄色金邊長袍,腰上還是掛著那把熟悉的銀劍。
銀如風並未看見自己,蕭林清咳幾聲,「這是誰啊—」銀如風這才看到他,走過去拽起他的手袖,「跟我走。」
蕭林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什麼事。」
兩人上了銀府的馬車,銀如風坐下後喚馬夫去唐府,「爺爺為我尋了一門親事。」
「你爺爺為你尋婚事,找我做什麼…」蕭林納悶極了,自己不過就離開銀府幾日,他就要婚娶了?還真是快。
「今日上門去拜訪,我剛從裡屋出來,丫鬟再進屋唐淑儀就死了。當時屋裡只有我們二人,所以他們說是我害死了她…」
蕭林不由失笑,「這就賴上你了?你們不過第一次見面,無緣無故為什麼要害死她?」
銀如風正色道,「不是第一次,之前我跟唐家的大女兒唐儀芳,小女兒唐淑儀一同見過一面,本是沒定下是哪一個,意是見上一面,也好熟悉熟悉。
後來聽說唐淑儀已經有喜歡的男子了,便跟唐儀芳定婚事,唐夫人說我喜歡唐淑儀,娶不到就因愛生恨。」
「堂堂銀相的孫子,想娶誰娶不到,還非她唐家不可?」蕭林眉尖一挑,好奇的盯著銀如風,「那個唐淑儀很好?」
「爺爺不想我跟官家的人接觸,便選了唐家,」說完後見他一直盯著自己,而後銀如風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不好。」
蕭林別過頭不再看他,「那就去唐家看看。」
唐家看門小廝已經在門外不遠處等待多時了,夫人讓他跟著銀家的馬車,被銀如風一個眼神瞪了回來。
他本就長得矮小,是父親塞了不少銀子才當上個看門小廝,整天看人臉色下碟,銀如風當時看他那眼神冷然極了。
他站在離大門不近的地方站著,生怕不能及時看到馬車。見銀府馬車來了,連忙笑著迎接,佯裝出跟了一路的樣子。
銀如風率先下了馬車,小廝往馬車內瞅了幾眼,不是說要帶人來嗎?怎麼沒見到人。
只見一個身穿玉色寬袖錦袍,衣擺是藍霧底明黃梅蘭暗花,很是漂亮的公子被銀如風扶下馬車,想來此人一定比銀公子的官要大。
小廝領兩人進了唐府。唐淑儀躺在床上,確實是個美人,玉肌花貌,像是睡著了,脖子上卻是突兀的抓痕。
唐夫人依在床前,早已淚流滿面,旁邊還站著幾個丫鬟,還有一名女子也站在不遠處,眸子裡淨是傷哀,想必這就是唐儀芳了。整個裡屋,沒哭的只有銀風蕭林和剛進來的看門小廝了。
「夫人,銀公子來了。」
唐夫人用衣袖抹了把臉,眼睛紅紅的,「銀公子既說不是你做的,那就找出證據來,我們唐家雖不是什麼官宦人家,但也不能任由你們欺負!」
蕭林深深行了一禮,開口道,「唐夫人,你們唐家雖然不是什麼官宦人家,但底氣也是蠻足的,見到應天府的大人都不行禮—」
唐夫人一怔,給蕭林行了一禮,「見過大人。」
蕭林微笑著走過去扶起唐夫人,「跟您開玩笑那唐夫人,我且看看令千金。」
唐淑儀雙唇青紫,脖頸前側及雙側全是抓痕,雙手指甲青紫,且指縫中還有些類似皮肉的東西,斑點鮮血嵌在指縫,蕭林命丫鬟脫掉她的鞋襪,果然趾甲也是青紫色。
蕭林回頭看了眼銀如風,恨他不早說情況,非得上了馬車才說,不然還能把宋見山帶來,這樣就能直接驗出死因了。
「你們小姐死前吃過什麼?喝過什麼?」
一個丫鬟擦了把臉,顫聲道,「小姐吃過七巧點心,喝的是碧螺春,這些銀公子也吃了。」
蕭林聽後抬眼凝視銀如風,看他膚色依舊,唇色未變,想來應該無事,「帶我去看看。」
不等丫鬟們帶路,銀如風就帶著蕭林到了他剛剛離開的屋子,茶水灑在地上,茶杯碎在一旁,點心離著唐淑儀的位子較遠,所以並沒有摔在地上。
蕭林掏出銀針在點心和茶水上試了試,並未變色,命人將之前泡好的茶端來。他拿起點心就要吃,銀如風已抓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我吃過,不必再吃。」
蕭林抿抿唇,將點心剛要放回盤內,又忽然塞進嘴裡,「我嘗嘗—」他喃喃道,「好油膩,不好吃,中間的花生還是過油了的,更油了…」
端茶的丫鬟手中的茶壺砰的掉在了地上,忙跪下邊撿茶壺邊道,「對不起夫人,奴婢一時沒端穩…」
唐夫人白了那丫鬟一眼,「真蠢,這都做不好!快收拾下去!」
蕭林朝著銀如風招招手,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這岳母不行啊—」聲音小到只雙方聽得見。
銀如風沉聲,「我沒打算娶她家女兒,」聲音大到在場的人都聽到了,蕭林急忙拍了銀如風幾下,笑道,「他開玩笑的。」
銀如風剛要再說什麼,被蕭林拽了下,這才住了口。
丫鬟站起身便要去端桌上的點心,蕭林及時抓住盤子,眉頭皺起,「夫人讓你收拾地上的,貌似沒讓你收拾桌上的。」
丫鬟忙點點頭,「是…」
唐夫人真是被這蠢笨丫鬟氣到了,「快退下!別在這丟人現眼!」趕明一定要把這丫鬟賣給人牙子。
丫鬟剛要退下,蕭林指著她道,「你—過來。」
丫鬟身子一僵,抬頭看了看唐夫人,唐夫人也是摸不著頭腦,丫鬟低著頭走了過來。
蕭林走過去將丫鬟的下巴抬起,丫鬟一抬頭模樣仿佛見到鬼了一般,面如土色。
蕭林蹙眉只看了一眼,「我長的這麼嚇人?」
丫鬟撲通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不是…」
「不是那你怕什麼?」
「奴婢沒怕—」說著眼睛還時不時的看向桌上的點心。
蕭林將點心端起,放在丫鬟面前,「這點心怎麼了?」
丫鬟低著頭,蕭林拿起一個點心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吃嗎?」
丫鬟迅速搖了搖頭,而後又點點頭,「奴婢吃!」
唐夫人拿起一個直接吃進嘴裡,剛放進嘴裡沒多久,「這是什麼?!」
丫鬟不停的磕頭,「奴婢不是故意的,還望夫人恕罪,奴婢也沒吃過,不知道那點心裏面有花生…」
唐家眾人一聽瞭然,唐淑儀對花生過敏,是吃了這桌上的點心才死的,丫鬟的頭只磕了幾下就已經通紅。
丫鬟跪著往唐夫人身邊走去,拽住唐夫人的衣角,「夫人,奴婢也不知那點心有花生…」
唐夫人已經有些無力,往後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被唐儀芳扶住,帶著哭腔,「母親…」
「來人啊!把竹夏給我拖出去,先打上二十板子,可別讓她死了,等老爺回來處置!」幾個家丁應聲將跪在地上的竹夏拖了出去,竹夏仍是不停的求饒,「夫人,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啊,夫人…」
隨即只見唐夫人暈了過去,「母親!快去找郎中!」剩餘幾個丫鬟聽後急忙跑出去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