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殫錫失去了與人爭吵的勁頭,他本就沒打算跟面前這人爭出個高低。他其實早就有所覺察,王偃晚上時時不回家,問他什麼原因只道是在賺大錢。
王殫錫還是知道自己兒子的本事的,沒有什麼頭腦,自己在賀府的俸祿不低,還是有點小錢夠王偃玩的。
「我不知道他是跟誰在做事。不過,自打這月開始他就經常夜不歸宿,每天都神神秘秘的。」
「王偃晚上不回家你不關心?」
「全天下哪有父親不關心自己孩子的!」王殫錫眼中很是失落,「我問過,他沒告訴我自己在做什麼。他做事吊兒郎當的,要不是我拋下臉去,賀老爺才不要他。」
蕭林回到縣衙找到了黃君魁,囑他去鄒記車馬行附近打聽五日前出現的那幾人,有沒有認識的,六個人那,怎能找到個。
不到晚上,黃珺魁命人帶回一個男子,男子名叫孫文,皮膚黝黑,一身腱子肉,被一個瘦瘦高高的衙役送來,兩人站在一起有些違和。
「五日前,就是你去送鄒記送的馬車?你們是幾人同去?」
孫文眨了眨眼,眼睛盯著蕭林說話的嘴看,回頭看了看身邊的衙役。
衙役行了一禮道,「大人不知,孫文又聾又啞,」說著拍了拍孫文,雙手比劃了起來,孫文點了點頭,伸出五個手指,又繼續比划起來。
「孫文說,這活是田萬才給安排的,他跟田萬才是老熟人了。田萬才平時很照顧他,有能幹的活都聯繫他,他很感激。」眼看孫文手中的動作仍是不止,衙役搖了搖頭,「他們都是從城外榮縣拉回的馬車。」
「你再問問他九日那晚上,他有沒有去城外礦洞。」
「他說沒有。」
蕭林本以為這孫文也參與其中,沒想到只是個送車的,但是榮縣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是在何處聽過,「榮縣是哪?離著近嗎?」
「榮縣離這不近,應該是鏢局停歇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
曹旻的頭微微揚起,「我是誰!我是曹老闆!有什麼事我不知道的!」這是他之前為人彈奏妙曲所聽到的。
曹旻的話提醒了蕭林,他曾看過運往各地的路線,去很多地方都會途經榮縣。
周璋成所制的次銀去向核對無誤,那麼這一批極有可能就是其他地方所出現次銀的原因。「你先把他帶回去,讓他在家老實待著,不要外出。」
如今聖旨在蕭林手中,憑此能通過榮縣縣令調動些兵力,晚上倒也是個好時候,「我們現在就去榮縣。」
「啊?」曹旻透過窗戶看向深藍的天空,看不見星星,但也看不見太陽,「可是快要天黑了啊—我們趕不過去…」他雖沒去過榮縣,但聽說很遠那就一定趕不到。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好了。」蕭林說著邊往外走。
曹旻快步跟上,「我也沒說不去啊…林哥。」
路上還未到榮縣天就黑了,月亮被厚雲遮住,只雲邊泛出些許光亮,雲的形狀清晰可見。
曹旻駕馬緊跟在蕭林馬後,風吹草動都能將他嚇的哆嗦,「你能離我遠些嗎?你這樣影響它了。」
曹旻恨不得抓住蕭林,奈何距離偏遠,「人家也不想嘛…我怕黑。」
蕭林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奈,「怕黑早說不就好了,這樣顯得像我欺負你一樣。」
蕭林就近找了一所客棧歇息,明日再趕路。客棧開在路邊,門掩上的牌匾被一布子遮了起來,一個豎匾立在旁邊,寫著招遠客棧,但這外面一點也不像客棧,倒像個寺廟。
剛到門口,曹旻麻溜的跳下馬,牽馬進了院子,生怕馬會跑了一般。院內的建築也如寺廟一般,曹旻環顧一圈,連個像馬廄的棚子都沒有,「你說,馬廄是哪個屋?」兩側的屋子不少,卻都房門緊閉。
「有沒有可能這裡沒有馬廄,你見過有在屋裡的嗎?」
「這沒有!?後院也一定有,一個客棧怎麼可能連個供馬匹休息的地方都沒有。」
「有啊,這不到處都能休息。」
交談之際,一男子從便房出來,一身深色長衣,看不清顏色,頭上裹著布子,只留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兩位客官將馬繩給我,」說著就去拿兩人的馬繩。
突然出現的人以及他的聲音都使曹旻反應過激,他驚叫一聲,竄到蕭林身後。
馬嘴被拽成菱形,蹄也有有不如腳快的時候,「你這樣會嚇死人的。」
不止曹旻,蕭林其實也被嚇到了,只是在曹旻面前,這驚嚇倒顯得有些相形見絀了。
他將兩馬的繩遞給夥計,「確實聽聞過有的族人會將自己的全身包裹起來,卻未曾想到是這副模樣。」
夥計略顯遲疑,微微點點頭,快步過去將馬繩套在一棵樹上。樹貌似被人特意修剪過,幾個樹杈被裁斷,切口平整。
「店內正在修葺,我先領兩位回房,稍等片刻我便將飯菜送過去。」
正對大門的房屋也是房門緊閉,幽暗的的燈光從窗紙透出。
進入屋內,簡約的房間,一側是一張桌子,另一側是通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了。
「我還從未住過如此簡陋不堪的房間,我閣內吃飯的地方都比這裡不知道好上多少!」
蕭林走過去收拾起被褥,「要不然不住了?」
曹旻急忙過去收拾蕭林旁邊的被褥,「那怎麼可以!天都這麼黑了,你身子也剛剛好,我得為了你考慮。」
不一會兒,夥計端來飯菜,清淡的菜湯索然無味,「夥計,你怎麼不給我們備些肉來?難不成怕我們賴帳?」曹旻從懷中掏出幾兩銀子,鄭重放在夥計手中,「把這些東西都端走,我們要肉。」
夥計看了一眼銀子,只留下一兩,剩下的放在桌上,「店內暫時沒肉了,兩位先將就一晚,」說著將銀子收好,「這銀子也是多了,待明早我將剩餘的退還給兩位,」說完不等兩人說什麼就離開了屋子。
曹旻要難過死了,「吃不飽,住不暖,我這是什麼命啊!」嘴上吐槽著環境的艱苦,嘴上的動作倒是一刻也沒停止,吃完便睡下了。
幾隻喜鵲在窗邊叫個不停,鳥叫聲將兩人吵醒。昨晚的一切仿佛將曹旻的底線一再刷新,他只沉默的收拾東西,像是未聽見一般。
一夥計拿鐵鍬將馬糞鋤起,端著往外走,曹旻早已收拾好,這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待,牽起馬就要往外走。夥計邊說邊從懷中往外掏錢,「多了的銅錢還未給客官。」
「不要了,不要了,好好留著給你這客棧裝修吧!」曹旻已騎上馬就等蕭林出來,他便可以策馬奔騰。
蕭林慢悠悠的拿下馬繩,朝著夥計雙手合十,「多謝擔待,」說完將馬牽出院外。
兩人昨晚住過的房間,一夥計邊收拾屋子邊道,「我們這哪裡不好了—」桌上的錢袋引起他的注意,打開一看,明晃晃的全是銀子,他疾步跑到院子,「師兄,他們的錢袋子忘記帶了。」
夥計拿起錢袋追了出去,「施主,您的錢袋忘拿了!」
蕭林駕馬離去,擺了擺手,「就當是香火錢了。」
僧人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雙手合十,拿出錢袋子的師弟不解的問師兄,「師兄,他怎麼知道我們是和尚的?」
師兄微微側過頭看門邊豎著的簡陋牌匾,隨後仰起頭瞧布子下面的牌匾,嘆了口氣,也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