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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壺中歲月長

2024-08-24 05:16:07 作者: 騎豬下揚州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每天宋文按時上班,按時下班,與前世相比,現在的生活真算是神仙日子,至少對於目前並沒有什麼野望的宋文來說,更是如此。學校的生活好像在夢裡,只有偶爾在夢裡才會想起,張帥也很久沒有聯繫了。不僅僅是張帥,就連其他同學也很少聯繫了,這就是社會與學校的分別,慢慢的,工作之後,很多東西都會發生變化,最後切割,終於有一天再相遇,便會發現,也許彼此變化都很大。

  大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什麼,但一些小的事情卻很有意思。山陽縣大理寺的主任姓方,名東,方東,這個名字並不怎麼特別。可是方東的經歷確實有些意思,原來是隔壁縣的大理寺副主任,按說像山陽縣這種地方,來當主任的,都是市大理寺派員下來,或者說由其他經濟更好的區大理寺交流過來,但山陽縣不一樣,方東就可以以同樣的隔壁縣大理寺副主任的身份到山陽縣搖身一變就成了一把手,這不得不說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方東來到山陽縣之後,管理上還是很嚴格的,制定了嚴苛的績效考核辦法,大會小會,會風會紀也都在強調,可是呢,效果一般,山陽縣大理寺一干人等該幹啥就幹啥。但山陽縣一干人等至少表面上對方東還是很尊重的,就是涉及到工作紀律問題,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宋文剛開始也鬧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直到發生了一件事情,讓宋文好像若有所悟。

  說起來這件事情和丁儀還是有關係的,丁儀是辦公室主任,要說在本地並沒有什麼根基,因此,對方東的指示也是十分上心,基本上只要方東要求的,丁儀都沖在前面,比如開會的時候誰沒有來,丁儀就拿著一本小本本記起,然後進行通報,嚴重的還要扣績效。久而久之,大理寺本地人員對丁儀那是十分不爽,可是至少在表面上方東又十分器重丁儀,這讓一干人等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山陽縣大理寺本來是一個小縣,平時績效考核、評先評優也在辦公室,說起來政工科的活好像也搶了不少,可是政工科那幫人並沒有什麼意見,反而很主動的配合丁儀,將這項工作交給丁義,實在是這項工作又得罪人,而且工作量也大。

  就說這一年吧,方東召開班子成員討論年底評先評優人員,按照往常慣例,大概是每一個部門一個名額,可是這一年也不知道方東吃錯了什麼藥,硬是想搞出什麼新的花樣,比如要按業績進行排名,並最終決定誰來評先評優。本來挺簡單的一件事情,可是這下就變得複雜了。但問題來了,按照什麼規則來評呢?方東突發奇想,想了一堆非常複雜的公式,並要求丁儀按照這個想法進行打分,最後提交班子討論,這可把丁儀忙壞了。宋文就親眼看見丁儀為這事加班加了好幾個晚上,明顯的頭髮都白了。看著丁儀遭罪的樣子,宋文就想起了自己的前世,有心要提醒,可是又覺得不合適,也就作罷。但事情還是出了。

  話說丁儀最後提出的方案上會討論,引發激烈爭論,最後在方東的一力促成下,評先評優方案勉強通過,但帶來的結果就是引發所有中層幹部的強烈反彈,都認為方案要求過於嚴苛,而且按照方案要求,也不能如實反映工作實績。其實那個方案宋文看了,從書面來看,並沒有什麼大的毛病,問題只在於山陽縣大理寺所有人員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折騰,所以很不習慣,以前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排排座,分果果,你一個,我一個,最後大家都有,大家都得,今年不能都得,明年可以輪換。但忽然要求細化、量化,按照這樣的規則,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得不到果子的,這就叫他們不能接受了,於是約好了一起向方東鬧起來,最後方東也頂不住壓力,於是當著所有中層幹部的面,把丁儀喊了過來,臭了罵了一頓,硬說是他理解錯了班子的意思,最後丁儀也只有捏著鼻子的認了。

  其實站在宋文的角度看,他挺認同方東的理念,那就是不能論資排輩,還是要以實績說話,可是無奈方東頂不住壓力,最後把丁儀認作了替死鬼。這件事情不但叫丁儀失落了好些天,就連宋文也是越發寒了心了。不過後來,宋文也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或者方東本來意並不在於有效管理,而只是為了折騰而折騰呢?可是這樣折騰對方東有什麼好處呢?有次丁儀無意中說起的一句話,叫宋文若有所悟,丁儀說:「別看我被罵了,可是方主任的意圖也達到了。

  宋文當時就不理解了,為什麼呢。方東的方案明明被所有的中層幹部頂了回來了,可是為什麼丁儀說方東的意圖也達到了呢?丁儀笑了笑,「我也是後來才想的明白,也許方主任要的並不是這個方案能夠得到執行,他難道不知道山陽縣大理寺就是這種氛圍嗎?他難道不知道所有的中層幹部會十分抵制嗎?可是他還是這樣幹了,最後鬧得轟轟烈烈,雖然表面上看方東是輸了,可是人是有補償心理的,在這件事情上,所有的中層幹部抵制了方東,那麼以後在其他事情上,他們還敢繼續和方東對著幹嗎?這件事情方東已經退讓了,如果事事都頂著來,這也太過分了。而且方東經過這麼一番折騰,也宣示了自己的主權,從某種意義來講,威信也就樹立了。」

  宋文當然不明白,「他的方案被抵制了,為什麼威信還會被樹立了?」

  丁儀是怎麼說的?丁儀說:「你看,如果從一般角度來看,確實是這樣的,可是這裡不是別的地方,這裡是山陽縣,山陽縣大理寺,山陽縣大理寺是個什麼風氣?是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風氣,一旦破壞這種氛圍,必然受到抵制,但也就只有那麼一下,雙方都在妥協,後面,也就不會太過於硬氣了,方主任這是摸准了山陽縣這幫幹部的心態了」

  丁儀這樣說,好像自己也想開了,可是宋文卻是越看越迷糊,好像印象中理所當然的事情,到這裡就不適用了。不過讓宋文覺得奇怪的是,從那以後,方東說的話確實管用了,其他人,包括班子成員,在不涉及到自己利益前提下,或者利益不被侵犯的太過的情況下,都願意配合方東的工作,這不得不讓宋文覺得驚訝,也不得不讓宋文覺得佩服。但從此,宋文就對方東有了一絲警惕。好在方東對宋文也不關心,山陽縣大理寺這麼多人,宋文又不是特意表現,誰也不會注意到。當然,丁儀就更頹廢了。

  宋文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可是對山陽縣的文化,包括大理寺這幫人的心態卻很好奇,每天都要花許多心思揣摩,倒不是說宋文就想著靠上誰的大腿,但就是覺得這是一種很有意思的現象,比如山陽縣是一個小縣城,典型的人治社會,在這裡,大家似乎都很有血性,但有時也很膽小。這兩種矛盾的狀態同時存在,後來宋文就發現了,如果說涉及到公事,很多人就不會冒犯領導,或者說不會得罪人,也不會同人爭論,但如果一旦涉及到私事,就是一個敏感領域,事實證明,有很多爭執就是有人認為冒犯了他們的私人利益。這種心態並不合理,但很正常,至少,在山陽縣人看來,很正常。

  又比如說,那幾個副主任,都是土生土長的山陽縣人,他們的行事風格就是典型的山陽縣風格,第一眼,你會覺得很隨和,很好相處,可是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他們有圈子,這些圈子並不是獨立的,而是大圈子套小套子,這種圈子並不明顯,卻真實存在,比如在宋文不知道的角落,每天都會有聚會,這些聚會平時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主題,但其目的性卻十分明確。當然,重活過一世,宋文當然理解。宋文當然想融入這個圈子,可是發現不可能,不知道是文化、習性還是其他方面,總之,一旦宋文試圖靠近這個圈子,就會被一種無形力量推回來。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也與宋文並不擅長社交有關係。

  宋文發現山陽縣大理寺每一次人事調整,都有自己獨特的規則,比如平時大家莫名其妙的就覺得某某人應該可以上到哪個位置,可是理由是什麼呢?據宋文觀察,辦事能力好像也不行,甚至經常被方東批評,而且以宋文的眼光來看,確實不堪,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會得罪人吧?按照前世的說法,那就是情商極高,但也僅止於此。可是根據宋文觀察,最後大家都認為要上位的那些人,最後都上位了,這裡面就說明是一種獨特的規則在起著作用,那種規則對人事進行篩選、進行淘汰,並最終選出能夠入圍的人。可是這套規則肯定是與明面上的規則不一樣,那套規則,是無法宣之於口,但卻真實存在的。但宋文想,這種規則是不是就是有人請吃請喝送禮呢?也許有人這麼幹過,但宋文卻認為事實卻並不完全如此,很多人實實在在的說,並沒有或者說據宋文了解並沒有真正送什麼東西,但又聽說某某人的父親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師,某某領導是其父親的學生,或者說某某人經常對某位領導很關照,雖然關照的並不是真金白銀,但就是很讓某位領導感動,這樣,即使此人業務能力不行,但也勉為其難得上位了。種種原因,不一而足,有的原因能夠說得出口,有的就不太說得出口,但也不好說就是違紀違規,如果非要說,那可能真的就是一種情商吧,就是我知道你不行,但我就是很想讓你上的感覺。

  但問題來了,這樣的人上位之後,其本人業務能力不行,工作如何開展呢?據宋文觀察,多半是不會自己親自搞業務的,山陽縣大理寺也確實存在一批業務能力很突出的人,這類人就成為他們的目標,許下諾言,然後使其賣命幹活,總之,這種人很善於處理人際關係,即會讓領導在明知其業務能力不行的情況下,仍然覺得他合適,也會讓業務能力強的人為其所有,最後得利的總是此類人。這是宋文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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