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沒有說什麼，石野的表現讓他失望，但又覺得很正常，像石野這樣隨波逐流才是正常，但今天石野也透露出不少消息，這對宋文來說，恐怕將消化一陣子。
方不平到宋文辦公室本來是來請示羅正明的怎麼處理，但看著宋文的樣子，好像十分詭異，又不好問，可是看樣子宋文又不想放過他，方不平索性主動問道：「縣長，你怎麼這麼看著我？」
宋文道：「不平書記，你來古元幾年了？」
方不平不明白為什麼宋文這麼問，「有些年頭了，怎麼了？」
「不平書記，這麼些年來，你就沒有想過干點什麼，為什麼我一來你就下定決心了呢？」宋文道。
方不平不知道今天宋文發什麼瘋，「縣長，這個，之前不都說了嗎？怎麼了縣長？」
宋文道：「不，你之前說了，但你之前還有些話沒有說，不平書記，這古元縣到底怎麼了？我可是聽說之前有些幹部是死在了這裡」
方不平本來還很淡定，可是一聽到宋文這話，馬上跳了起來，「縣長，這句話誰和你說的？」
宋文道：「你不要管是誰和我說的，我就問你，是不是真的？」
「縣長，說這話的人，應該不懷好意吧？」方不平道。
「你怎麼知道人家就不懷好意？再說，我只問你，是不是真的？」宋文道。
「嗯，是吧」，方不平聲音很小，這件事情他不知道宋文是怎麼知道的。
「那就是真有其事？之前有幹部死在這裡？」宋文道。在他們口中的幹部，肯定級別不低，要不然，根本就沒有必要拿出來說。
「嗯，之前是有過，只不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方不平道。
「有多久？」宋文道。
「大概是我剛到古元縣的時候吧，那一任縣長是死在任上了，當然，後來上面說了，是意外」，方不平道。
「真實情況呢？」宋文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方不平道。
宋文深吸一口氣，石野說的話是對的，石野沒有騙他，宋文不是相信石野，而是相再次確認，可是結果並不是他想看到的。
「不平書記，你說，我們現在做的事情，真的有意義嗎？」宋文道。
方不平道：「縣長，我們現在面臨的情況和那個時候並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我看都不一樣，你們都不告訴我，他們也不告訴我」，宋文這才反應過來，當時市上派他過來，恐怕是有些事情沒有和他說，也難怪，如果當時宋文知道這些情況，恐怕他不一定會來，但現在呢，他還有退路嗎？
「你早就知道了，所以，為什麼不告訴我？」宋文道。
「不是，我以為縣長你早都知道了」，方不平道。
「不，你早都知道我不知道，但是你不肯說」，宋文道。
方不平還想說點什麼，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只是如實道：「縣長，不是我們不想說，就是，就是怕你臨陣退縮」
宋文道：「那現在呢？現在為什麼不怕呢？」
方不平道：「現在，現在你也沒有退路了」
宋文無語，方不平這句話說得並不客氣，但是實話，「曾浩同志呢？他也知道嗎？」
方不平道：「當然，他也知道，不過，縣長，我不知道是誰和你說這些，但是我要說的是，告訴你這個消息的人，絕對不懷好意，現在你也沒有退路了」
宋文道：「古元是一個我看不透的地方，你告訴我，不平書記，還有哪些情況是我不知道的？」
方不平道：「縣長，沒有了，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覺得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悲觀」
宋文道：「沒有我想的那麼悲觀？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
方不平道：「我不知道，但我猜得出來，縣長，這件事情我是這樣想的，也許以前我們都不敢，但是現在，我也好，曾浩書記也好，都下定決心了，為什麼縣長你這個時候還下不定決心？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宋文道：「我記得剛來的時候去找過你，當時你並不想理會我，是不是？」
方不平道：「是的，當時我也沒有下定決心，因為我知道他們是多麼兇殘」
宋文道：「可是你當時什麼也沒有和我說，你當時是不是看著我像傻子？」
方不平道：「話也不能這麼說，縣長，事實證明，我們都已經被你帶領著走到這條路上來了，現在你不會想要退縮吧？」
宋文道：「我沒有，我只是，我只是覺得，不應該來古元縣」
方不平道：「縣長，現在，現在不要想這麼多了，古元縣雖然情況複雜，但我們也並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不平書記，我想聽聽你的想法」，宋文道。
「現在丁太升已經進了常委了，從紙面上，我們的贏面還是很大的，只要小心他們的小動作，我們還是很有希望的」，方不平道。
「所以，丁太升呢？他知道不知道？」宋文道。
「太升同志？他是知道的」，方不平道。
「所以，只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宋文道。
「縣長，這件事情，我們下定決心比你可難多了，畢竟，我們什麼都知道，可是我們還是下定了決心，縣長，你可不能讓我們失望呀」，方不平道。
「沒有錯，你們什麼都知道，可是你們還是選擇幫我，你們都比我勇氣，如果再來一次人，我是不可能會來古元的，可是現在也沒有了其他辦法」，宋文道。
「縣長，我認為雖然表面上看來，他們在鄉鎮有一大幫人都圍成一團，可是我認為這種利益團體並不是無懈可擊」，方不平道。
「不平書記，你說」，宋文道。
「我是這樣想的，現在他們的利益主要是圍繞著羅公子的那間公司展開的，據我所知，幾乎大半的幹部都在羅公子的公司裡面有股份，羅公子每年都會給他們分紅，而他們也會幫羅公子處理一些事情，甚至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古元縣這麼多年來一直被羅姓把持的原因，不過，如果羅公子這間公司不在了，他們的利益團體也就不在了，而且，據我所知，也只是有一大半的人加入了羅公子的這個公司，還有一小半的人並沒有加入這個團體，這些人還是可以成為我們爭取的對象」，方不平道。
「但那又有什麼用呢？就算全部爭取到，我們人數還是處於劣勢，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會幹些什麼，現在表面上看來，我們在班子裡面還是有些優勢的，可是再看看鄉鎮，我們幾乎沒有任何勢力，這樣對我們十分不利」，宋文道。
「所以呀，如果羅公子這家公司不在了，那他們這個利益團體就不在了」，方不平道。
「可是羅公子這家公司為什麼會不在呢？」宋文道。
「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方不平當然也想過這個問題，心裏面早就有了一個主意，只是不知道宋文同意不同意。
「不平同志，都到了現在，還有什麼該不該說，你直說吧」，宋文道。
「我是這樣想的，現在道聖公司剛剛成立，可是發展勢頭很猛，縣長，你覺得從發展前景來看，是道聖公司發展前景廣，還是羅公子現在公司發展前景大？」方不平道。
「當然是道聖公司，道聖公司畢竟是專業公司整合的，管理上規範得多，羅玉也就是仗著羅正書記的勢力，要論到做生意，他還不是孫宇對手」宋文道。
「所以我想，如果說他們可以在道聖公司入股的話，那麼對他們來說，是不是利益回報更高一些？」方不平道。
「在道聖公司入股？這不可能」，宋文沒有想到方不平會提出這樣的方案。
「有什麼不可能的？」方不平笑道。
「作為公職人員，本來他們在羅公子公司入股，就已經違反了紀律，現在還要在道聖公司入股，不平同志，你可是紀委書記呀」，宋文道。
「縣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你可能是誤解我了，他們自己是本職人員，可是他們的親戚呢？他們的朋友呢？總不會都是公職人員吧？他們介紹他們的親戚朋友在道聖公司入股，這有什麼不對嗎？」方不平道。
「不平同志，你的意思是說變相入股？可這還是違規呀」，宋文道。
「是呀，還是違規呀，但在古元縣這樣的地方，這已經很好了，不是嗎？」方不平道。
宋文還想說什麼，可是卻無話可說，是呀，在古元縣這樣的地方，這已經很好。
「縣長，你也不用有心理負擔，據我所知，現在很多人股羅公子公司都是以這個形式入股，我們已經掌握了證據，可是我們不敢發動呀，因為牽扯的人太多了」，方不平道，作為紀委書記，他也有不如意的地方，如果羅正不支持，如果牽扯到這麼多人，貿然先去，一定會失控。
「不平同志，你的想法很好，只是細節方面，我們還要再琢磨一下」，宋文想了一下，同意了宋文的想法。
「可是羅公子那裡呢？如果羅公子那裡，他們不退股的話，怎麼可能會叫道聖公司發展起來？」宋文想不明白。
「縣長，可以慢慢的吸收一些人入股，我想，後面會帶動越來越多的人，這個，需要時間，至於羅公子那裡，我們不急，我相信，到最後，如果羅公子那裡生意不好，沒有分紅給他們，而道聖公司也可以源源不斷的給他們分紅的時候，我相信他們會知道怎麼選擇」，方不平道。
是啊，如果最後道聖公司發展壯大，而羅玉那裡勢微，誰還會和錢過不去呢？思來想去，這都是一個好主意，只是有一點，第一步很難走，因為要想他們放棄羅公子那邊，轉而入股道聖，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要讓他們看到希望。
「還有一件事情，不平同志，假如說他們這樣入股道聖公司，到最後道聖公司全部都成為關係戶，公司如何發展呢？」宋文不得不考慮後面發展問題，現在他可以不考慮這個問題，可是以後這一點終究是個問題。
「縣長，我們先把眼前這一關過去吧，再說，他們也並不是什麼事情都不干，有他們在，至少有一些商業上的事情，可以很好的地協調，要知道，任何公司都要產生公關費用，如果說把他們吸收進公司，我們就可以省一筆公關費用，這一筆費用就算我們現在不出，也還是免不了的，怎麼算，都是我們划算」方不平道。
「你說的，這多送出去的股份，就相當於公關費，就是怕，怕他們獅子大開口」，宋文道。
「縣長，我建議這件事情交給孫宇去做吧，這方面，他可比我們專業多了，只是以前他們想不到，我相信，只要他明白我們的思路，執行方面的問題，他們會比我們穩妥的多」，方不平道。
「你說得對，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先看看效果吧」宋文道。本來他在和石野談完以後，心情是很沉重的，誰能想到，整個古元縣都快成賊窩了，任何個人對這件事情都是無利的，可是想不到方不平一個主意，就把整件事情引向了另外一個方向，宋文發現自己以前還是小看了方不平，看不出方不平在經商方面還是有天賦的，是的，如果方不平在經商方面沒有天賦，他是絕對想不到這個點子的，宋文仔細考慮了一下，也認為這對道聖公司來講，是有利的，至少在初期是有利於，至於後面，後面的事情，誰能想到那麼多呢。
「縣長，我認為古元的事情，硬來是不行的，因為他們人太多，勢力太多，就算我們有市上的支持也是不行的，但是只要我們從內部把他們的堡壘攻破，我相信，他們最終是會崩潰的，畢竟，他們也是因為利益聚在一起，我們要拆散他們，也要從利益入手。再說，他們那些人，真正罪大惡極的那些人，只是少數，我們並不是要和大多數羅姓之人作對，畢竟，在古元縣，羅姓之人太多了，如果我們都把他們當做我們的敵人，這不現實。」方不平道。
「你說得對，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想想，我們要有一個細緻的方案，我相信這個問題是可以解決的」，宋文道。
「縣長，和孫宇聯繫吧，到了他們該出力的時候了，這個時候，我們還不太適合跑到前面去，我們現在還不合適直接出馬，就像羅正明那傢伙，那麼囂張，當然，不是說我們怕他，只是縣長你直接和羅正明那樣的人生氣，倒叫那些人看輕了」方不平道。
「不平同志，你說得對，不過，古元縣有些線索，該查還是得查，有些人的事情可以不計較，但有些人，就一定不能放過」，宋文道。
「我知道，縣長，誰輕誰重，我心裏面有數，過段時間，等到有些事情塵埃落定了，我再和你匯報吧」，方不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