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啟明突然覺得鐵絲有點燙手,他鬆開手,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好奇，停電後，衛思賢會在房間裡做什麼？先前見他房間有光，應該在家。如果不在,就從衛思賢家裡取些財物再逃。反正所有的財產都屬於人民,他取一些，天經地義。
林啟明把臉湊近貓眼，打算貼在上面，好好看一看。
衛思賢並不健壯，制服他,一點問題都沒有。
等我把門打開,殺他一個措手不及！我先扎他一刀，讓他知道我的厲害,然後我再給他肚子一腳！捆住他的手,讓他喪失行動能力！
林啟明在腦中計劃好詳細的流程,成竹在胸。
他抬抬眼皮,正好望進貓眼對面那隻猩紅的瞳。
冰冷,血腥,殘虐，漠然。
正常人不會有這樣的眼睛。
林啟明下意識後退一步，心跳驟停,狠狠打了個寒戰。
衛思賢是不是有毛病,在貓眼後面弄個假照片嚇人！
司青顏見對面的人平平無奇,精氣神正瘋狂燃燒，已經臨近消亡，受不住一拳，便回去坐著了。
這人禍稔惡積，已致癲狂，還是慢慢玩弄吧。
羅俊辰見司青顏看了一眼就退到一邊，他也滿臉好奇地趴在貓眼後面往外看。
林啟明正在給自己加油鼓勁，剛剛都是幻覺，利用光學原理弄出來的套路而已，我再看一次，一定不會有問題！
這一次對上了一雙幽綠的眼睛。
眼白部分極少，瞳仁呈詭異的幽綠色，貪婪而克制。
他想吃我……
林啟明讀懂了貓眼對面的眼神。
那綠眼珠子轉動了，不是假照。
有人常常會說，眼睛都餓綠了，林啟明一直以為那用的是誇張修辭手法，沒想到是白描。
門開了。
林啟明心中惴惴不安。
裡面黑黢黢一片。
進，還是不進？
「表叔，是你嗎？」羅俊辰一雙小狗眼在黑暗中散發著幽綠的光。
「是我，俊辰，你怎麼在這裡？」林啟明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與狼外婆有的一拼。
「我來做客。」羅俊辰熱情的邀請林啟明進去坐，憤憤道：
「不知道哪個狗屎東西把電路搞壞了，害得我電視看一半就黑屏，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幹的，非拿尿滋他不可。」
羅俊辰還是有些不相信表叔是壞人，但是，林啟明弄鎖的聲音，他也聽見了。
作為固守地府無數年的守門犬，大事上從不掉鏈子。
「俊辰，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說話還像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拿尿滋人……」林啟明眉頭一皺，有些不滿。
不愧是刑警大隊羅星辰的弟弟，做事真粗魯噁心！他的靈魂已經被官僚資本主義腐蝕了，該殺！
「表叔，我明白了，你尿黃，你滋！」
「……」林啟明一時語塞。
我滋我自己？誰的尿不黃？
「來，進來坐。」羅俊辰熱情地把林啟明往家裡帶。
林啟明從善如流進門，卻在心裡思索，我是從正面衝上去還是從側面出刀？
衛思賢也在這裡，他們倆聯合起來殺我的話，也有一定成功率，不如分而化之。
我先把羅俊辰制服，再去解決衛思賢。
家裡有客人，恪盡職守的江堯特意從柜子的角落裡找出廢棄的便宜茶葉渣，隨意洗了洗買牙膏送的塑料杯，泡了一大杯沒有誠意的茶。
「表叔，你這麼晚來這邊幹嘛？」羅俊辰去廚房端出這杯熱氣騰騰的茶，放到林啟明手邊。
「最近降溫了，我來看看你要不要添置衣服。」林啟明端著茶杯，抿了一口。
嘔——
這什麼破茶！怎麼一股老鼠屎味！
「表叔，不能浪費水資源。」羅俊辰幽幽看著林啟明。
咕咚——
林啟明把那口味道複雜的茶咽下去了。
羅俊辰這綠眼珠子真嚇人，新型夜光美瞳？該死的官僚資本主義！
「咳咳咳！」林啟明一喝下去，瘋狂咳嗽，似乎被嗆著了。
我得騙一個人陪我去衛生間，比如我可以說我嗆著了，讓羅俊辰給我順氣……
司青顏默默坐在沙發上，打開手機，開始玩開心消消樂。小聖子的線索，就是眼前這個人？還是由這個人引出線索？
先靜觀其變。
那小孩兒不會那麼容易出事。
「表叔喝！別和我客氣！」羅俊辰大力拍著林啟明的肩膀。
端著開水的林啟明十分緊張，一邊擔心褲帶里的刀被發現，一邊擔心外面會有破門而入的警察。
手一抖，開水潑褲鏈上了。
這是實打實的開水。
林啟明臉當即煞白，一會兒變黑一會兒變紅。
「我……我……」
「叔，你怎麼了？」羅俊辰把臉湊到林啟明前面，一臉關切。
「扶……扶著我去……衛生間，沖一下。」林啟明腦子裡突然想出一道菜——小雞燉蘑菇。
「叔，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沒燙壞吧？」羅俊辰熱情地架起林啟明，去了衛生間。
江堯跪在地上擦水，把客廳收拾得井井有條。
司青顏這次登錄領了一個無限精力瓶，正在瘋狂闖關。
「叔，我來給你脫褲子？」羅俊辰一躬腰，褲子上的大洞露了出來。
「你屁股上是什麼？」林啟明顧不得自己的小兄弟，去扯羅俊辰屁股後面的尾巴。
「沒什麼，我玩角色扮演。」羅俊辰躲開林啟明你手，咧嘴一笑。依然是以前那張臉，林啟明卻看出幾分獸性來。
「叔怎麼教你的？堂堂正正做人，你學壞了，太讓叔失望了。」
「你這像什麼樣子，人不人，鬼不鬼，像個畜牲。」
林啟明一邊說教，一邊把右手伸進褲兜，握住刀把。
這把刀是特製的，鋒銳至極，攜帶方便。怕傷到自己，平時它被收在薄鞘里。
「萬物有靈，人又高貴在哪裡？」羅俊辰見林啟明手不停在兩腿之間搗鼓，心中的失望越來越濃。
表叔，沒得救了。
「人有智慧，會動腦子做事。這一點，足以敵過大多數物種。但人也有高低之分，比如，你生來就衣食無憂，而我，卻是從小受人冷眼，垃圾堆里找飯吃。」林啟明慢慢把刀抽出鞘，開始在心中計劃下一步的動作。
我先用言語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後一刀扎在他胳膊上，這樣他就會害怕，就會配合我。
沒人不怕死。
林啟明很自信。
只要挨上幾刀，不管多硬氣都得求饒。
真正有傲骨的人太少，就算有，沒有相應的能力，遲早會被現實的磨盤碾碎。
林啟明握緊刀把，緩緩呼氣，吸氣，調整狀態，這次一定不會失敗！
林啟明在黑暗中輕輕提起鋒銳的刀，刃口指向羅俊辰。
江堯抱臂旁觀，對這件事還有點兒興趣。
蠢狗，會不會對他表叔下手？
不會真的蠢到站著被殺吧？
「啊茄——」羅俊辰突然打出一個九曲十八彎的巨響噴嚏。
林啟明手不受控制地一抖，藏在褲袋裡的刀往前一送，正好扎中自己雙腿之間。
一時間血流如注。
「嘶——」林啟明痛得直抽冷氣。
「叔，你怎麼了？」羅俊辰一臉無辜，還有些焦急。
「沒什麼，剛剛突然抽筋。」林啟明現在真是恨不得拿刀捅死羅俊辰。
人質死了就叫受害者。
這裡的動靜要是鬧大了，直接被抓走，得不償失。
「叔，你下面流血了。」羅俊辰一臉耿直。
林啟明兩腿之間的確在淅淅瀝瀝滴血。
即使痛得厲害，林啟明依然咬緊牙關硬生生忍下來了。
他緩了緩，用一種悠長悠長帶著寂寥的語氣說道：
「其實我有一個秘密，一直瞞著所有人。這個秘密已經有了二十年，那時候你還沒有出生……」
「嗝。」吃了十二份外賣的羅俊辰打了個飽嗝，一股濃烈的大蒜味瀰漫在衛生間裡。
之前他要吃北京烤鴨，江堯就點了幾份，然後親自包好了餵給羅俊辰。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和鴨一起吃到肚子裡的，打嗝的時候，只有大蒜味兒。
即使周圍依然安靜，林啟明想維持的氣氛卻丁點不剩。
「……」
長久在黑暗中，視力會漸漸恢復一些。
兩雙眼睛，沉默對視。
周圍氤氳著刺鼻的大蒜味。
羅俊辰的眼睛一直在發綠光，林啟明想看不見都難。他只覺得這是新型夜光美瞳，有點晃眼睛。
羅俊辰花錢在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上，真是欠收拾。而他林啟明，作為表叔，有義務用刀好好教導他如何做人……
「什麼秘密？」羅俊辰率先問道。
「其實我是一個女的，做了變性手術，最近這兩年不吃藥又開始反彈，大姨媽突然來了……」林啟明長得不差，看起來三十多歲，儒雅俊秀，輪廓柔和，說他是變性者，倒也能接受。
江堯捂住嘴，雖然知道自己笑出聲林啟明也聽不到，但還是捂得緊緊的。
「表…表嬸兒，你沒事吧？」羅俊辰往地下看，來自林啟明的「大姨媽」已經匯聚成了一小灘。
「我，還行。」林啟明咬著牙回道。
「你要不要那啥？我去買一包給你。」羅俊辰關切問道。
「不需要。我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男人，忍一忍就過去了。」林啟明聲音無比隱忍，就像在忍受莫大的痛苦一樣。
「我是說你把衛生間地板弄髒了，打掃起來會很麻煩。」羅俊辰雖然有點看不慣江堯，但是心裡還挺喜歡這個鬼的，會點外賣，會端茶倒水，會打掃衛生，多棒的鬼，誰不想要一隻呢……
弄髒了地，江堯拖起來多麻煩。
表叔一點都不會為別人考慮，那麼多書白讀了。
「表叔自己掃，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林啟明坐在馬桶上，招呼羅俊辰側耳過來聽。
林啟明一邊招手，一邊在心裡計劃——
等他過來我就掐住他的脖子，讓他發不出聲音，然後把他的頭往牆上撞，撞到失去意識為止。
「嬸兒，這裡又沒有外人，你要說什麼就大聲說，裝模作樣地幹什麼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暗算我。」羅俊辰瞟了一眼江堯，這是內鬼，不算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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