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宴會的名頭是,慶祝司青衡平寇大捷,回歸宛城。
如今世道亂得很,皇朝雖然滅了,仍有一個皇帝在位,各省被諸多軍閥割據,互相傾軋,外國虎視眈眈,不時從這個頹靡的大國身上咬一塊肉下來。
老百姓過不下去了,到處都是山賊土匪,就連擁兵自重的殷司令所轄的地域,也有不少匪寇。
殷司令六十多了,身上有不少舊傷,很少親自帶兵出戰,都是讓下屬代為剿匪,原來這些功勞都留給了大公子,但是殷家的大公子已經死了,不成器的二公子也死了,只能交給女婿來干。
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女婿養得好,再好好養著外孫,也不差什麼。
殷司令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這場宴會他在開頭時露了一面,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告辭了。
接下來是司青衡出場,各界領頭人物都遞上善意,不吝誇讚。
他的確值得那些人夸的每一個詞。
一模一樣的軍裝,眾多軍官中只有他穿著最好看。
或許是因為他身量分外高挑一些,腰細腿長,卻顯出一種結實流暢的力量感。五官也分外出眾,冷峻深邃,鋒芒畢露,在人群中分外扎眼。
與他打交道的大多是男性,因為這位炙手可熱的司少帥說過,只守著一個女人。
以前也有許多漂亮的名門閨秀、摩登女郎以及小家碧玉向他示好,卻沒有一個人能入得他眼。
他很少露出多餘的表情,但是今天出場時,扶著一個少女的胳膊,體貼而溫柔,似乎怕她哪裡磕著碰著,竟顯得有些緊張。
「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殷三小姐。」
「思婷很少出門,身體也不太好,希望大家多關照她。」
他看殷思婷時眼神明顯軟化,雖然很克制,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深情。
殷思婷就像這位年輕少帥掌心的明珠,嬌嬌弱弱,露出一個柔怯的微笑。
「倒也是一對璧人。」孫老闆坐得很遠,只能看見那兩人相偕而立,十分般配。
「勉勉強強。」司青顏倒覺得有些奇怪。
有時候人身體一些下意識的反應能暴露很多東西,這位殷三小姐……非常懼怕司青衡。
怕到了一種程度。
連動都不敢動。
司青衡到底對這位小姐做了什麼慘絕人寰的事?
司青顏不由得皺眉,感覺有點頭大。
「你不會是羨慕人家了吧?娶一個好媳婦,未來一片坦途,你要是想的話,我給你介紹幾位小姐,都很不錯的……」
「你條件這麼好,長得又俊,又有才華,要不是你年紀小,我都想把我閨女嫁給你。我是說真的,你要是想娶親的話,我給你找幾個漂亮姑娘,家世好,脾氣好,雖然比不得殷三小姐這樣的,在宛城也不錯了。」
蘇老闆突然起了做媒的念頭,越看越覺得能從這件事中得一大筆好處,便開始拼命遊說。
「國難未平,何以成家?」司青顏反問道。
「說得好,你叫什麼名字!」突然竄出來一個男裝打扮的人,一時半會兒竟也辨不出性別,這位一身西裝,又生得修長高挑,頭髮很短,五官立體,雙手插在褲兜里,顯得風流而肆意。
此時正雙眼放亮的盯著司青顏,眼神既驚艷又充滿興味。
剛回國就看見這樣出眾的年輕公子,真是太值了。
而且他還能雲淡風輕說出「國難未平,何以成家」這種話……
簡直觸到了癢處,令人身心酣暢。
「大姐,你能不能別鬧了?」上次見過的那位溫三公子,鼻子上還留有一些淤青,匆匆把這一位穿著西裝的帥氣姑娘給拖走了。
溫三公子眼神很不好,也對司青顏沒有興趣,本來就對這場宴會很反感,又不得不聽司青衡發表個人看法,非常不耐。
「機會來了,說不定溫大姑娘看上.你了……這也和殷三小姐差不多。」
蘇老闆拍拍司青顏的肩膀,以資鼓勵。
溫家雖然比不得殷家,但黑白通吃,各行各業都有人脈,反倒比殷家安全一些。
雖然掌握軍隊很好,大權在握,風險卻很高,特別是如今不太平,說不得哪天就打起來了。那時殷家一定要參戰的,溫家就不一樣了,起戰亂時捲走財物,又能在下一個地方起家,方便得很。
「多話。」
司青顏坐下安心吃菜,不多時一個侍從專門端了一壺酒過來,說是溫大公子請的。
溫家並沒有一位大公子。
只是這位出國回來的大小姐生性自由不羈,不愛別人叫她小姐,強令所有人叫她公子,反正改聲稱呼也不會掉肉,大家也由著她來,恭恭敬敬喊一聲公子,就能喜的這位活力四射的俊俏姑娘眉開眼笑。
酒壺底下壓著一張紙條,司青顏展開一看,是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溫驚鴻。
筆力大氣,有些蒼茫之意。
「嘖嘖,真瞧上.你了。」蘇老闆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還有些幸災樂禍。
別的姑娘還會扭扭捏捏,麵皮薄,拒絕之後就沒什麼問題了。溫大公子猶如女中猛虎,被這樣的姑娘瞧上,不撕下一塊肉來,是不會甘休的。
「要是你說的成了真,我就問問她有沒有合適的姑奶奶,親朋好友,介紹給你。」司青顏斟了杯酒,嘗了嘗味道,發覺是宛城裡最貴的那種梨花醉,默默驚嘆了一下。
又是一個有錢人。
「別啊,我覺得溫大公子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我說的都是開玩笑的。」
蘇老闆說變臉就變臉,也舉著杯子,找司青顏蹭酒喝。
遠遠坐在另一邊的溫驚鴻視線略過無數人,落在司青顏身上,見他看了過來,還回以一個俊美的笑容。她身上沒有半點兒姑娘家的柔美,反而像一個風流公子,肆意灑脫,連笑容都分外真實。
不少姑娘都悄悄看著溫驚鴻,似厭似羨。
再看司青顏,便成了純粹的驚艷。
青衫如玉,淡泊疏朗。
他邊緣的光仿佛都亮一些,在一堆肥頭大耳的老闆中分外醒目。
這是哪家公子,以往竟沒有聽過?
司青衡的感言已經講完了,示意在場的人自由活動,他帶著殷思婷去了宛城幾位名媛淑女那裡,一一介紹,見殷思婷適應得還不錯,才稍稍放心一些。
等司青衡離開,在場的姑娘才敢感嘆,
「三小姐,司少帥對你真好,眼裡只裝了你一個人。」
「是啊,我今天穿得這樣好看,都沒得司少帥一個正眼。」
殷思婷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只得露出一個溫順的笑容。
這有什麼可羨慕的……
若要是日日睡在司青衡枕邊,說不定哪天醒過來,就身首異處了。
一想到這裡,就毛骨悚然。
「表妹!」
殷思婷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她,等她看過去,嚇了一跳。
這個穿著西裝的年輕公子……是……是那個闊別幾年的表姐嗎?
「大公子好。」
在場的名媛都知道這一位溫大公子,皆問了好,有的大膽一些,還用話勾搭溫大公子。
說什麼心都要被大公子勾走了。
溫驚鴻笑笑,誇了諸位美人,說多日不見表妹,與她說說私房話,請了個罪,帶殷思婷走了。
「大姐姐,你怎麼……你怎麼……」殷思婷都不知道該先問什麼。
大姐姐為什麼要學男子打扮?頭髮也剪得這樣短,真是嚇死人了。
「我這樣不好看麼?」溫驚鴻挑眉一笑。
殷思婷被這笑容煞到,竟也說不出針貶的話。
溫驚鴻五官硬朗,兒時穿裙子總有些彆扭、不搭的感覺,如今這樣打扮,將她的英氣展露得淋漓精緻,比一般的男子還俊美一些。
「好看……但是你穿男人的衣服,舅舅不會說你麼?」
殷思婷向來很怕那位舅舅,即所有人口中的溫爺。
「我爹還高興地說他後繼有人了,准許我挑女婿入贅,誇我比兩個弟弟都要俊。」溫驚鴻說話時也和尋常女子不同,說不出那種感覺,仔細一想,竟然是——她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一點都不在乎嘴裡吐出去的話會不會令人心生惡感。
凡是大家閨秀,說話前都要再三揣摩,看這一句話會不會失禮於人,會不會令人誤會,會不會有所不雅。
但溫驚鴻不一樣。
她的確像一位公子。
殷思婷心中生出許多羨慕來……
如果我和大姐姐互相換一換,爹爹一定能少很多麻煩。
「你真的願意嫁給那司青衡嗎?我聽說他凶得很,手段非常狠辣,一看就是心機深沉的狡獪之人。」溫驚鴻對這位柔柔弱弱的表妹很是關切。
「我……」殷思婷雙手被溫驚鴻握著,久違地感受到了親情,心中一酸,眼淚就落了出來。
「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不是什麼兒戲,你要是不願意,就和姐姐說,姐姐給你想辦法。」
溫驚鴻撫了撫殷思婷的背,一摸才發現表妹這幾年又瘦了很多,有些硌手,嘆了口氣。
「姐姐永遠站在你這邊,如果心裡有什麼苦楚,只管和我說。」
「我就只有你這一個妹妹。」
溫驚鴻很憐惜她,語氣也極盡溫柔。
「我……我願意的。」殷思婷很想說出真相,但理智使她繃住了那根弦。
沒有辦法,根本沒有辦法,除了嫁給司青衡,沒有別的路可走。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也許能脫罪,但是哥哥的孩子,她想生出來。
「那你為什麼哭得這樣傷心?你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那司青衡對你不好?」
「他對我很好……一想到哥哥……我就很難過,難過得心都痛了,我好難過,痛得喘不過氣來。」
殷思婷眼淚洶湧而出,被溫驚鴻攬在懷裡,小聲抽噎。
從來不敢在司青衡那裡緬懷哥哥,連哭都不敢哭,也只有此時能痛痛快快為哥哥哭上一場了。
「我也很難過,但逝者已逝,翠翠,你要堅強一些,不要辜負了愛你的人。」
溫驚鴻語氣中也有些淒楚,殷思婷哭得更傷心了。
大姐姐與哥哥從小就有婚約,我搶走了哥哥,大姐姐什麼都不知道。
她心中突生愧疚、羞懺,種種心思,無法與任何人說。
「翠翠!」
門被敲響,溫驚鴻也放開了殷思婷。
「老二有話想和你說,你要見見他嗎?」
殷思婷搖了搖頭。
她知道溫二哥哥的心思,但此生與溫二哥哥無緣,便不見他,也不耽誤他。
「也是,你也是要成婚的人了,是該注意一些。」
溫驚鴻懂殷思婷的意思,便問道,
「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想玩的,只要我能弄到,都給你弄來。」
殷思婷搖了搖頭。
這世上,最想要的,就是哥哥活過來。
「翠翠,你不要嫁給他好不好!」
「翠翠……」
殷思婷從另一道門處離開,漸漸聽不到溫二的聲音,舒了口氣。
卻發現花園外立著兩個人,一男一女,似乎起了爭執。
「這位小姐,我並不認識你。」
說話的那人手腕上戴著一串檀珠,音色清潤,語氣非常疏離。
「青顏,從小我們就有婚約……是我不好,被朱子庭給騙了,我對不起你。我不求能嫁給你,只希望你看見我的時候,不要這樣冷漠。」
「你先前對我那樣好,為什麼如今要裝不認識我?」
女子哭得很哀切,話里的朱子庭讓殷思婷瞬間想到最近司青衡下令讓人收拾的那個朱家少爺。
殷思婷很少出門,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場面只覺得那個叫「青顏」的男子過於冷漠,似乎被碰一下都不願。
司青衡似乎有兩個弟弟,這裡的「青顏」,是不是與司青衡有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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