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雅茹回到家，不斷看著手中這一疊字帖，同時回想著這次上午茶的前後經歷。
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小半天，才回到臥室。
換衣服前，她對著梳妝鏡取首飾，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臉，突然一愣。
想起之前為何覺得李石臉上那種淡淡的笑容眼熟了。
呆了五六秒鐘。
她衝著鏡子溫和禮貌地淺笑了一下。
然後眨了眨眼睛。
過了一會，拿起手機，給吳媛發了條微信：「小媛，可以問一下李老師的家庭背景嗎？」
只是這條信息發過去，吳媛卻沒有回覆，直到兩個小時後。
……
小小運動了成千上萬下，中間怕吳女士跟不上節奏，他特意瞅准女人的極限，體貼地休息了五六次。
只是這點運動量對他而言實在不算什麼，出了點毛毛汗。
不過他還是去浴室沖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
從浴室出來後，撿起之前扔在沙發上的手機看了眼，陳牧靈上飛機之前有發信息來。
瞄了屏幕頂端的時間，還只是中午一點四十。
他回了句：「我這會去機場接你，你下飛機看到信息後就給我發微信或者打電話。」
一邊打字，一邊走進廚房，打開冰箱門，取出一罐蜂蜜，泡了一杯蜂蜜水，端著回到主臥。
吳媛已經睡著了，俏臉紅撲撲的，睡著的她看上去特別的嫵媚。
顯然餘韻未消。
「小……」李石目光往下瞄了眼，改口道：「大鯨魚，先喝點水再睡吧。」
他試著輕輕喚了兩聲，見女人睡得太熟，便起身將蜂蜜水放在床頭柜上。
把床邊地板上三塊濕漉漉的浴巾和大毛巾撿起來，拿著放進次臥陽台的洗衣機里，洗了洗手，背著包出門。
打車到機場的時候快下午三點了。
陳牧靈搭乘的航班已經抵達，之前在車上他們就通了電話。
所以李石只在到達大廳等了六七分鐘，便看到嬌俏的陳牧靈拖著一個不大的淡粉色行李箱跟隨人流從裡面出來。
「李石！」
看到李石，陳牧靈立馬朝這邊揮了揮手。
說起來，他們倆算是真正的同齡人、
陳牧靈今年研究生畢業，二十五歲，只比李石小了不到一歲。
不過李石越來越面嫩了，要不是氣質加成，他看著像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年輕，今天中午和吳媛運動時，那女人胡言亂語、得意忘形間，還喊他那啥不堪入耳，卻讓男人熱血沸騰的詞語來著。
「牧靈。」
李石也揮了揮手，等人走近了，微笑著喊道。
不想陳牧靈卻放下箱子，居然上前抱了他一下！
淺淺的擁抱一觸而分。
她又微笑著感慨：「沒想到我們居然能真的一起到滬城來看演出，這世間的緣分太奇妙了。」
這樣的舉動完全出乎李石的意料，他倒是難得怔了1.8秒鐘，不過很快恢復過來，也笑著道：「緣分確實奇妙，怎麼樣，路上還順利嗎？」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藍色條紋的連衣裙，搭配一雙白色的鞋子，婷婷玉立，眉眼星目間，笑意盈盈，溫婉恬美，加上那一頭烏黑柔順的青絲，淑女范十足。
「飛機沒晚點，應該算是順利吧……我們現在直接去大劇院嗎？」
李石拿過她的行李：「嗯，過去要半個小時，到那邊吃個飯，隨便逛逛也就到演出時間了……正好，我剛在網上查到大劇院頂樓有家口碑不錯的餐廳，說是滬城這邊特色的本幫菜很地道，咱們去嘗嘗。」
打了車，一路上兩人都坐在後排聊天，從上次見面的事一直聊到這次要看到的舞蹈。
陳牧靈這個女生不但是文青，還是資深舞蹈迷，在內地讀書的這幾年，她所有的課餘時間，都拿來像這次這樣看舞蹈了。
她小時候學的是芭蕾，但本人什麼舞蹈都喜歡，受傳統文化影響，其中最喜歡的是有傳統文化元素的舞蹈，像上次在京城看的紅樓夢芭蕾和這次的只此青綠詩劇，她都愛的不行。
兩人上次在京城偶遇後，一起逛展，一起吃飯，就聊的非常投緣。
這次再在滬城相會，見面後居然半點生疏感都沒有，像老朋友一樣，一路聊的親密而自然。
陳牧靈這種文藝向的女生，似乎遇到自己覺得有眼緣、有感覺的異性，會比較主動。
女孩子主動是女孩子，李石維持著必要的距離感，哪怕聊天時，對方的身體湊過來偶爾有肢體上的接觸，他雖然不會假惺惺的躲開，但也不會往那邊用力，或者傾斜任何角度，穩穩噹噹地直著上半身，維持必要的禮節。
滬城大劇院在市中心的廣場，從機場過去只有十五公里，但路上堵車，計程車足足開了四十多分鐘，才把他們兩個送到目的地。
先在旁邊的迪美購物中心寄存了行李，然後直接上大劇院的八樓，找到了這家名為「燦星河」的餐廳。
這家餐廳主要以接待宴會為主，接待散客的桌位不多。
兩人四點多到的，正好客人少，服務員領著他們往裡走的時候，路過大廳里，李石往裡面看了眼，頓時來了興趣，裡面似乎是在搞上什講座，最前方的大屏幕正放著ppt，是一些甲骨文圖片。
他不由看向門口的宣傳物料，只見上面用美術字寫著宣傳標題：《大道有器，探尋種花家的造物之美》
旁邊的陳牧靈也饒有興趣地在看。
到了包廂，坐下點完菜，等服務員出去之後，她便俏皮地跟李石道：「等會吃完飯還有時間，要不我們去蹭一蹭剛剛那個講座？」
李石對於這種美學講座也有興趣，當即笑著點頭。
這家飯店主打本幫菜，李石特意點了代表性的紅燒肉——在這裡叫「大劇院一品肉」。端上來的時候，看著色澤油潤，晶瑩剔透，夾一塊吃到口中，幾乎是入口就化，慢火烹製的火候很到位。
整體上，算是肥而不膩，肉香四溢。
另外松鼠桂魚等菜的味道也還不錯。
兩人吃完飯，便像是在大學校園裡聽大公開課一樣，偷偷溜進大廳，坐在後排的空位上。
可惜，他們來的晚，沒聽幾分鐘，這個講座就結束了。後面還有人過來問誰沒進進修群，坐他們旁邊的人都說早就進了。李石好奇，用微信小號加了一下。
群名就叫「美學進修3群」，他進群的時候，裡面人不多，只有五十多人，估摸著之前那些說早就進了的人，應該是在前面的1群或者2群。
兩人下了樓，看時間是傍晚六點，離演出還有一個半小時，閒逛到劇場斜對面，看到有咖啡屋，進去點了兩杯，找位置坐下來聊天消磨時間。
過了一會，陳牧靈低聲道：「我發現這邊的三坑少女特別多。」
李石沒聽明白：「三坑少女是什麼？」
陳牧靈朝門口收銀台那邊示意了一下：「你不知道嗎，漢服、jk和洛麗塔，女孩子的三大坑呀。」
李石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到一群穿著jk和洛麗塔服裝的女孩子在點咖啡，這些少女有高有矮，但基本上都膚白體嬌，四五個站在一起，是道靚麗的風景線。
他禮貌地欣賞了三秒鐘，收回目光笑著看向旁邊的陳牧靈：「我記得你發在b站的視頻里，好像就有不少穿jk和漢服的，所以你也是三坑少女中？」
「曾經是，現在脫坑了。你不知道，以前我還沒來內地上學的時候，在島內，想要買三坑服飾特別難，每次都是在網上從內地這邊代購，寄過去要好久才能收到……」
陳牧靈說著，突然看著李石的眼睛，笑著問道：「你看過我b站的視頻，那你說我是穿漢服比較好看，還是穿jk更好看？」
李石這麼實誠的人，面對這樣的問題，自然是實話實說：「你容貌身材好，皮膚也白，不管是穿jk還是漢服，都很好看，至少在你那些視頻里看上去，是這樣的。」
陳牧靈湊過來，低聲追問：「那你更喜歡哪一種呢？」
俏臉近在咫尺，臉上甚至能感知到對方說話時呼出的氣息。
兩人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停滯了幾秒鐘。
五秒鐘後，李石很自然地移開目光，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再看向對面，平靜地道：「沒對比的話，不好選，畢竟我在現實里沒見過。」
陳牧靈聞言，看著他臉眨了眨眼睛，睫毛長長的，很好看。
她突然笑了一下，站起來，走向那群少女。
上前搭話聊了幾句，又轉身回來。
「她們說，之前我們存行李的那個商場就有很多賣三坑服飾的商家，要不現在去逛一逛？」
李石拿手機看了眼時間，離演出開始還有五十分鐘，便道：「好啊，反正也沒其他的事。」
他倒不是想看她穿什麼jk，只是人姑娘都提出來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當散步消食了。
於是兩人又從咖啡廳出來，走到商場。
進去之後，發現不知道什麼原因，很多商家已經關門了，他倆轉了一圈，只找到一家賣jk的還開著門。
陳牧靈按照她的尺碼，挑了一身。
時間就有點趕，沒有當場試，不過jk的款式大同小異，她買這種衣服的經驗豐富，說沒問題。
jk的布料不多，付了款後，她摺疊起來，直接放到了隨身背的包包里。
七點一十，兩人來到劇院的檢票口，檢票進劇場。
陳牧靈和她原來的朋友買的是最高檔票，八百八十元一張，位置非常好，在一樓正廳九排。
這個舞蹈詩劇非常受歡迎，所有位置都是坐滿的，七點半一到，燈光起了變化，《展卷》篇章徐徐向觀眾展開。
舞蹈採用了時空交錯的敘事方式，回顧了《千里江山圖》從誕生到保存、研究中的種種歷史印記。
李石是第一次在現場這樣近距感受頂級舞蹈劇的魅力。
粉黛、青綠。
傳統美學的古典雅致，讓人在音樂中沉迷。
李石沒有忘記自己來現場看舞劇的初衷，重點觀察和欣賞演員，尤其是女演員跳舞時，她們的一舉一動，以及身上那股韻律。
美好的享受，似乎總能加速人們對時間的感知。
不知不覺中，時間就飛逝了。
「那個領舞，著青綠裝，所做的動作似乎都是從《千里江山圖》中抽離出來的意象，像『望月』，像『落雲』，像『險峰』、像『臥石』。以身體，或寫實，或寫意地表達畫的意象。」
「跳舞的姑娘們，表情、眼神里都有一種冷艷的疏離感……尤其最終，二十多位舞者以青綠腰入畫，著實震撼人心。」
「是了，我寫書法其實也一樣，筆畫就像是舞者的身體，一撇一捺就是舞蹈動作，筆鋒筆勢宛如舞者的表情，而字意就是舞者的眼神。」
「舞蹈以身體入畫，以前學古詩，也講詩如畫。」
舞劇結束，舞台上演員們已經開始謝幕，這是這場演出唯一可以文明拍照的時間，周圍很多人已經拿出手機，陳牧靈也在拍。
可李石卻坐著一動不動，看著舞台上的演員們，視線釘在中間那個女領舞身上，目光有些游離，他這會腦海中只浮現出一段話：
書法到底是什麼樣的藝術呢？
有人說，它是無言的詩，無形的舞，無圖的畫，無聲的樂。
以前李石就認可這個的評價，但很籠統，如今隨著書法學習、研究的深入，對這句話的理解逐漸變得深刻起來。
「演王希孟的張寒跳的真好，不過今晚表現最好的還是孟慶陽，她的青綠腰真是絕了！」
「還有最後的入畫，以舞蹈和國畫兩者在寫實和寫意上雙重融合，編舞和舞美太有才華了。」
前往酒店的路上，陳牧靈還沉浸在剛剛的演出里，一路都拉著李石探討舞蹈與華夏其他傳統藝術的結合，
恰好這方面，即便縱觀整個歷史，李石也是權威。
他著重提到了自己在書法與古典舞關聯上感悟。
女孩的藝術鑑賞能力是不差的，尤其舞蹈上，很有見地。
跟她聊這些，也是順帶釐清自己的思考。
聽著李石獨特的藝術視角，尤其到後面，她逐漸難以理解的時候，陳牧靈看李石的眼神不禁變得有些崇拜起來。
計程車快到酒店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包包里新買的衣服，朝前面的司機看了眼，湊到李石耳邊小聲道：「等會到酒店，我想穿著傍晚買的jk拍照片和視頻發朋友圈，但是沒帶支架，你可以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