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江城長江大橋是1670米，但從江中游過去，不是走直線，而是走一條對角斜線。
之前領隊趙哥介紹過，大概在2500米左右。
下水之後，李石沒有發力，故意讓自己游在隊伍靠後的位置。
他慢慢跟著大家，感受著長江水的柔和。
一開始，他以為游泳是件以剛克柔的事，是用自己強大的肢體力量來征服至柔的水。
但後來隨著學習的深入，他的技術動作逐漸提高到一定程度，加上游的多了，水性大漲，便逐漸感受到，其實自己不應該老想著以剛克柔，有時候應該讓自己力量和技術動作融入柔和的水裡，最後能把自己想像成水的一部分。
有了這種想法後，他的技術動作只是微調了一點，暗含的力量絲毫不減，但看著要比以前輕柔了不少，尤其潛泳的時候，越發像魚在水中嬉戲了。
領隊趙哥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下水後，他先故意跟在李石不遠處，遊了一段，發現他游得很好，而且不會掉隊後，才往前游。
今天的天氣本來不是很好，早上剛來的時候，天空看著還有點陰沉。
等到隊伍游到江心的位置，李石浮出水面的時候，感受到陽光耀眼，不由放慢速度，朝天上看去。
原來是天公作美，東邊的天上，太陽已經從雲層里爬出來，毫不吝嗇地把陽光灑向大地，尤其從水面的視角往遠處的城市看，那些高樓大廈也與天邊的白雲一起鍍上了金色的光輝，讓這座現代化大都市居然隱隱有了一絲仙氣。
李石欣賞了好一會。
心想，光是能看到這麼好的美景，就已經不虛此行了。
兩分鐘後，他收回看風景的目光，發現自己已經落在最後，當即開始發力，很快就趕超了所有人，游到了隊伍的最前頭。
看著已經不太遠的岸邊站著一個人影，似乎就是做後勤的程若涵，他索性速度不減，一鼓作氣直接遊了過去。
等他從水裡上岸，腦海中當即有觸動，喚出學習面板「瞧」了一眼，任務進度有了變化——
【精通任務：橫渡大江大河大湖（1/3）】
完成了三分之一！
沒等他總結這次橫渡長江的經驗，那邊的後勤少女走了過來。
「你應該沒帶毛巾吧，這是我在小超市買的，十二塊錢，收三塊錢跑腿費，總共十五塊錢，要嗎？」她遞過來一條用透明塑料包裝的淺灰色毛巾，新的，上面的標籤還沒撕掉。
李石道：「好，等會群里給你轉帳。」
說著就接過來，拆了包裝把毛巾取出來。
「包裝袋給我吧，我等會扔垃圾箱去。」
程若涵見他同意要，有點高興，加了一項免費的垃圾回收服務。
李石把透明包裝袋交給她，拿著毛巾開始擦身上的水。
等他把頭髮也擦乾之後，那姑娘已經從不遠處一堆東西里挑出他的雙肩包，拿過來放他身邊的草地上。
李石準備彎腰拿衣服，一下子就看到了雙肩包側面的網袋裡有一瓶水。
「這是？」
拿著水，抬頭朝旁邊的少女看去。
少女正在看江面其他人的情況，聞言轉過頭，先下意識看了眼他的胸腹肌，跟著解釋道：「你第一次照顧我的生意，免費贈送給你的……還有這是換衣罩，也不要錢，免費給大家用的。」
她說話好像永遠沒啥感情色彩，哪怕在情不自禁偷看帥哥身體的時候，也是如此，給人的感覺是情緒非常穩定。
李石接過她又遞來的黑色塑料換衣罩，再看著手上兩塊錢一瓶的怡寶純淨水，不由笑了下，道：「那謝了！」
心想，這姑娘估計家裡比較困難，這個年紀就出來賺錢了，不過心還挺細的。
李石上岸後隔了四五分鐘，第二個人才游到岸邊。
就是領隊趙哥，他一上來先看時間，頓時朝剛剛把衣服穿好，正在穿鞋子的李石道：「可以啊小李，我這趟是四十一分鐘，你比我快快了那麼多，應該只用了三十五六分鐘吧？」
「還行，差不多吧。」李石笑了笑，幫著程若涵一起拿他們的東西。
其他幾個隊友陸續上了岸。
讓李石意外的是，他們都沒有在岸邊換衣服，只是拿毛巾擦乾後，披著外套往更高處的岸上走。
到了馬路邊才知道，這些人早就把自己的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甚至程若涵也開了車，而且是一輛麵包車。
是輛長安之星，看著很舊。
他有點意外，之前還以為這姑娘未成年，沒想到已經滿了十八，駕照都拿了。
更詫異的是，她這輛不知道幾手的貨麵包車，車身上還貼著「貨拉拉」的字樣，顯然這應該是她的賺錢工具。
李石沒說什麼，直接找到先換好褲子從車上下來的領隊趙哥，提出來中午請大家吃飯。
趙哥有著江城人的熱情，當即道：「不用不用，你遠來是客，反正我們每次渡完江也都會聚在一起吃一頓，你跟著一起去就行，加雙筷子的事。」
說著，又想起李石今天渡江的成績，當即拉著他上車：「正好，我還有事想跟你說說。」
李石在副駕駛上先把安全帶系好，等對方在微信群喊了一聲，發車之後，他才問道：「趙哥，你要和我說什麼事啊？」
趙哥快速轉頭看了他一眼，笑著問道：「小李，我看你游泳挺有實力，今天也游的很開心，怎麼樣，現在長江已經橫渡過一遍了，有沒有興趣再跟我們去征服母親河？」
母親河？
李石立馬意識到趙哥說的就是黃河。
這不是和自己後面的任務行程一致麼？
當即問：「有啊？具體什麼情況？」
趙哥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團隊已經準備報名參加這個月十七號在三門峽舉辦的橫渡母親河競賽，這種比賽都是要求五個人以上團隊報名，本來我們有八個人打算報名，但不巧，其中三個突然有其他的事去不成了，我現在正愁著找人……」
李石不由一樂，原來是找人湊數啊。
他問道：「我就是喜歡游泳，沒加入用過什麼協會，也不是運動員，有資格報名嗎？」
聽他這麼說，趙哥立即道：「這種比賽雖然是當地zheng府組織的，但其實本身就是個民間賽事，所以只要你加入我們俱樂部，就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報名。」
說到這，他又道：「等會到了飯店，我把賽事信息發給你，你一看就知道了。」
「好！」
路上李石發現程若涵那輛麵包車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不由道：「這小姑娘看著像個高中生，沒想到已經自己出來賺錢了，車技好像也不錯，開的蠻穩。」
提到程若涵，趙哥不由嘆氣，感慨的道：「她不是像高中生，她其實就是個高中生，本來這個學期正好上高三了，可惜啊，命不好。」
接著，趙哥講起了團隊後勤少女的身世。
程若涵今年年初才滿的十八歲，本來還在讀高三，不過從小家境不好，十一歲的時候，父親去世，她母親帶著她從西江省來到江城打工，後來改嫁給了一個開五金店的男人。
不想，這個男人表面看著老實，其實個好吃懶做的酒鬼，店裡生意後期全靠她母親支撐。而且他還非常好澀變態，經常偷家裡的錢去外面找雞，等程若涵年齡大了一些，姿色起來了，這個畜生甚至想把魔爪伸向……
她母親其他什麼都能忍，但事關女兒，她再也忍不下去了，拼著淨身出戶，也在她十五歲那年，和那個男人離了婚。
一個農村來的單親媽媽帶著讀中學的女兒在大城市裡生活，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要說她娘真是個能吃苦的女人，那時候她在我開店的批發城打零工，後來認識了我老婆，我老婆看她可憐就讓她到店裡來工作，又要她去考了駕照，幫著店裡送貨……可惜啊，有句話叫什麼來著？」
趙哥停頓了一下，接著道，「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去年她媽得了病，半年不到就走了，她也修了學開始打零工，我老婆看著不是個事，知道她跟著她母親早就把車學會了，就讓她年初一滿十八歲去把駕照考了，還把店裡那輛要淘汰的麵包車底價轉給了她，也好有個賺錢工具。」
「要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要強的很，現在已經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和她一比，我家的兒子和女兒，簡直就是廢物。」
說到這，趙哥似乎想起了兒子和女兒在家裡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好吃懶做的模樣，忍不住還露出無奈的表情。
李石笑了笑，沒搭這個話。
大人都一樣，自家孩子只有自己可以吐槽，你要當真，那是你傻。
聽完後勤姑娘的故事，也到了吃飯的地方。
這是趙哥他們團隊經常聚餐的餐館，吃的是本地菜，看著不起眼，據說味道很不錯。
因為是飯店，進去後客人很多，游泳俱樂部的人是常客，早就跟老闆預約了包廂，他們到了之後，直接往裡面走。
點菜的的時候，趙哥先問了下李石有沒有忌口，然後也不看菜單，熟門熟路的對服務員道：「先來個排骨蓮藕湯，再加砂鍋雞和砂鍋魚頭、糍粑魚、白灼蝦……」
菜上的很快，李石先品嘗了大家極力推薦的排骨蓮藕湯，果然很好喝。
飯吃到一半，藉口上廁所，他先去前台把帳給結了。
等吃完之後，大家發現了，趙哥說了幾句，李石笑著道：「今天承蒙大家帶我玩，應該我請客，反正我現在也加入咱們俱樂部，後面還要一起去橫渡黃河，有的是機會跟大家混吃混喝。」
吃飯的時候，他已經看了三門峽橫渡母親河的賽事信息，決定跟大家一起報名，而且連電子報名表都填了。
見他這說，趙哥也沒再說什麼。
大家又聊了一會，其餘人先走了，只剩下趙哥和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程若涵。
趙哥本來想問李石他接下來去哪，要不要開車送，還沒開口，他兜里的手機響了。
接了電話沒說幾句，這個樂觀的中年漢子臉上的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掛了之後他苦笑對李石頭：「前面還在車子上跟你吐槽，現在老師就打電話過來了……這龜兒子，真是不讓老子省心。」
原來是他讀高中的兒子在學校里打架，老師打電話來讓他馬上趕過去處理。
「小李，對不住，我只能馬上趕過去，送不了你了。」趙哥說著，轉頭看向一直不出聲的程若涵：「若涵，你幫我送送吧，至於俱樂部的帳，等晚上我們在微信上再對。」
李石本來想說自己打車去車站就行，不過又想車上趙哥說的話，話到嘴邊，又變成：「行，趙哥你有事先走吧。」
三人一起從飯店出來，等趙哥先開車走了後，李石看著少女問道：「你平時除了送貨，還送人嗎？」
少女很聰明，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道：「送，不過我不要你錢，你請我吃飯，我送你到車站應該的，包括那瓶水的錢，也不用給我了。」
李石一愣，他其實有點把河邊那瓶水的事給忘了。
雖然只是兩塊錢的事，但他心裡卻有些慚愧。
沉默了一會，才道：「好吧，不過今天這頓飯我是請大家所有人一起吃的，不算，下次我單獨請你吃大餐，感謝你今天開車送我去車站。」
少女沒說話，見李石同意坐她的車，轉身就去了駕駛室。
李石來到副駕駛，開門，坐了進去。
車看著很舊，但車內打掃的非常乾淨，看得出來，她有經常擦拭。
車啟動後，兩人都沒再說話，但不知是不是錯覺，李石總覺得這姑娘的心情似乎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從餐館到江城站有十八公里，開車過去四十多分鐘。
他又喚出學習面板研究了一會，想起還沒告訴吳媛和賀雅茹，自己今天抵達滬城的具體時間，當即拿手機截圖了高鐵票信息，給她們倆發了過去。
之後又玩刷了會新聞。
十幾分鐘後，李石琢磨著，別人好心送自己，一直這樣不說話好像也不太好，便在等紅燈的時候放下手機，微微轉頭，找了個話題：「月中橫渡黃河的賽事，你也會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