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四肢似乎凍僵了。
耳邊還有喋喋不休的絮聒。
「何晚秋,別裝睡!」
「不管你絕食還是離家出走,這個學我都不會再讓你上了,給我起來!」
何晚秋艱難的睜開眼睛,待她看清面前人的容貌時,整個人呆住了。
面前這個女人,竟然跟她媽李秀蘭年輕時候的容貌一模一樣。
她媽媽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還有!
她不是也病死了嗎,怎麼還有意識?
她看向屋內的陳設,一切都那麼的熟悉,不正就是她小時候住了很多年的房間嗎?
這是臨死前的幻想,還是?
她張唇,呆呆問道:「媽……今年是哪一年?」
見女兒 醒了,李秀蘭冷冷道:「何晚秋,你少跟我扯別的,你聽清楚了,等過了年,就去南方服裝廠做衣服去,別指望家裡再養你!」
望著母親這副模樣,何晚秋有種極度真實的感覺,記憶中的李秀蘭不就是這樣麼,開口永遠是冷斥和責罵,讓人抬不起頭來。
她一把推開李秀蘭,朝房間的鏡子衝去。
鏡中的她,臉頰稚嫩,紅撲撲的,還有著嬰兒肥,身上穿的是姐姐「傳承」下來的碎花紅棉襖,頭上梳著馬尾,怎麼看都是一個十多歲正在上學的女生。
她居然重生了!
重生到自己十五歲的時候。
她記得,這一年,一九九零年,正是決定她人生命運的一年。
上一世她迫於壓力輟學,跟隨大姐南下打工,天天起早貪黑,後來再一次迫於家裡安排結婚,嫁給了一個成天酗酒家暴的男人,生活跌入谷底。
最不幸的是,她生的孩子患有先天性疾病,需要巨額醫藥費,丈夫幫不上忙就算了,還捲走了她的所有積蓄。
她和孩子……被淨身出戶。
她的後半輩子,為孩子治病東奔西走,一天打四份零工,可還是沒有救回孩子的命。
孩子離世後,她的身體也徹底被擊潰,孤獨的死在了醫院。
再一睜眼,重生了。
既然老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那她就不可能再走從前的老路。
何晚秋闔上眼眸,壓住了鋪天蓋地的情緒,再睜眼,已是一片冷淡:「我不輟學,我一定要讀書!」
上輩子初中沒讀完就輟學,是她一生最大的遺憾。
見女兒敢嘴硬,李秀蘭有些惱羞成怒,揚起手就要就朝著何晚秋扇去:「你個死丫頭,要氣死我,看我不打死你……」
何晚秋輕鬆躲過。
前世為了應對丈夫的家暴,她特意報了一個格鬥班用來自保,應付李秀蘭綽綽有餘了。
「你居然敢躲!」李秀蘭更生氣了,「看你躲哪裡去,今天我非得抽死你。」
房間的動靜,馬上就將屋外的人引過來了。
看到來人,何晚秋的眼眶頓時一紅。
這是她的大姐何靜怡,也是上輩子最疼她的人,可是大姐上輩子,也是悲慘收場……
何靜怡走進來打圓場:「媽消消氣,再怎麼樣,也讓晚秋把初中讀完吧,也就半年時間了。」
曾何幾時,她也是這樣被母親強制輟學,家裡窮,日子不好過,她作為家中老大,沒有別的選擇,就這樣被母親送上了南下打工的列車。
見妹妹紅著眼眶,她心疼極了,希望能勸動母親讓妹妹繼續讀下去。
「讀讀讀,讀什麼讀,丫頭片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還不是嫁到別人家裡去,打工賺錢回來,把弟弟培養好,才是你們當姐姐的該操心的。」
「咱們家有多窮,你們心裡沒點數嗎,你們大伯家裡要啥有啥,大伯娘天天咕咕叨叨,說話陰陽怪氣,不就是欺負咱家窮嗎,我把你們養這麼大,也該給家裡做貢獻了!過完年,靜怡,你帶著晚秋去廠里打工!」
李秀蘭嘰里咕嚕一頓輸出。
讀書學費那麼高,她供丫頭片子讀幾年已經很不錯了,還想繼續讀那絕不可能!
何晚秋淡淡道:「媽,我自己掙錢供自己上學,不會動你的錢。」
「呵呵!」
李秀蘭感覺聽到了一個驚天大笑話,冷笑道:「行,你有本事你就去賺,我不管你,最好把口糧都給掙了,省的浪費家裡的糧食。」
她可不認為才十五歲的小丫頭能夠翻起什麼風浪,最多兩天,在外面碰了一鼻子灰,自然而然的就會回來向她低頭了。
她甩手就走。
何靜怡滿臉愁緒,她每個月也才賺兩百而已,而且全都要上交,根本幫不上妹妹。
何晚秋輕輕將房門掩上。
她對滿臉心事的何靜怡道:「大姐,你有錢嗎?」
何靜怡回過神來:「你要錢幹什麼?」
「賺學費呀!」何晚秋一笑,「賺錢總得要有本錢嘛,大姐,你先借給我。」
何靜怡的工資雖然都上交了,但也偷偷留了點私房錢,是她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她有些捨不得,但對上妹妹的眼睛,立馬就妥協了:「行,我借,但不能讓媽知道了。」
要是媽知道她有私房錢,肯定會抽死她。
她很清楚,想在短時間內賺到兩百元的學費,根本就不可能,就像她打工的服裝廠,累死累活,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兩百元出點頭。
她彎腰在腳踝處掏了掏,拿出兩張皺巴巴的十元紙幣,遞了過去:「全在這兒了,你省著點用。」
何晚秋鼻子發酸。
大姐對她,真是毫無保留。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大姐重走前世的悲慘老路了。
二十元雖然達不到她預計的數額,但總比沒有強,那就只能從小本買賣開始了。
她家一共三室,走出房間後就是堂屋,屋子小而簡陋,卻承載了她的童年。
這會正是冬天,來到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到處都被大雪覆蓋了,記憶中的村子還是老樣子,屋子這邊平矮的土磚房整齊排列著,一共十幾戶人家,她家就坐落在其中。
家門口就是主路,不過這個年代水泥路沒有普及,還是泥巴路。
村民們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裡,除了種地,就是靠河流抓點小魚小蝦,基本只能解決溫飽,從兩三年前,村里開始有人南下打工,越往後走,外出打工的人越多,二十年後,村里就慢慢只剩下了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