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夫人被接走了?」
「是的!」
「柳太夫人心思這麼惡毒,現在又這麼一副樣子,居然還能被接受?」
「柳姑娘是個孝順的,倒是真是一個可憐的姑娘,都這樣了,居然還掛念著柳太夫人。」
看著柳盈帶走柳太夫人,圍觀的眾人議論紛紛。
護國公夫人哭成了一個淚人,想撲上前去,最終卻是被護國公一把拉住,兩個人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帶著柳太夫人離去。
衙役們過來驅趕。
護國公柳之洲緊緊地拉著孫氏,起身往外走。
「老爺……」孫氏哭的說不出話,女兒沒認她,卻認了柳太夫人,對她打擊太大,她怎麼也沒想到女兒帶走的會是柳太夫人,而不是自己。
「走!」柳之洲冷聲道,收回目光,馬車已經離去,女兒帶著母親離去。
「父親,現在去哪裡?」兒子過來問。
柳之洲站定腳步,茫然四顧,一時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在,回頭看了看護國公府的門楣,上面的護國公府的牌匾重重的落下,摔倒在地,代表的是自家幾百年的宅子,已經換了人,腳下一踉蹌,差點摔倒。
兒子反應還算快,一把扶住:「父親!」
柳之洲眼底一片澀然,無力地扶著兒子,想說話卻發現喉嚨處一片腥甜,用力地動了動嘴,一口血吐了出來,耳邊是妻兒驚慌失措的聲音,而後一片沉默。
再醒來,已經躺在床上,孫氏在床邊坐著哭泣,聽到床上的動靜,急忙看過來。
「老……老爺。」
「這……是哪裡?」柳之洲喃喃地道。
「這是客棧,竹兒說暫時先住在這裡。」孫氏抹著眼淚道。
「以後呢?」
「竹兒說他媳婦手裡還有一個莊子,就在城外,我們以後就住到那裡去。」孫氏哭道。
護國公府原本的世子夫人家世並不顯赫,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護國公世子看中了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身份低好拿捏。
護國公夫人和柳太夫人早就有了共識,雖說七代洗女就可保護國公府的榮華富貴,她們卻覺得不保險,最好一直這麼傳下去。
也就是說如果現在的世子夫人生下嫡長女,同樣也是要赴死的。
若身份過高,到時候鬧起來,可就要出大事了,也因此這世子夫人的身份不能高,就如同孫氏一樣。
以孫氏的身份,最初的時候根本是夠不上護國公府的,也是因為柳太夫人有了計較,才有了孫氏這個護國公夫人。
孫氏這個護國公夫人認下的顧姨娘,一直沒有得到孫氏一族的認同,哪怕她現在是護國公夫人,究其原因,重要的一點就是孫氏雖則也算是孫氏的嫡系,卻不是最主要的一脈,說話的力度還是不夠,做不了整個孫氏一族的主。
世子夫人家世不顯,陪嫁也不是特別的多,府里的一切基本上沒有了,但是世子夫人的陪嫁還是在的。
這件事情現在跟世子夫人沒有一點關係,最後留下的也就只有她的陪嫁了,其他什麼都沒了。
「老爺,我們以後就真的要離開京城了嗎?去莊子上,她那一處莊子破得很,也沒有好好的修一修,能住人嗎?這以後……盈兒怎麼辦?」孫氏還在哭,六神無主。
柳之洲用力一拍床沿,厲斥道:「閉嘴」
「老……老爺。」
「不住城外莊子難道還住在這裡?你還有臉見其他的人?」柳之洲這時候倒是冷靜下來,厲聲道。
「可……可是盈兒……」
「盈兒的事情和你無關,以後她是她,你是你。」柳之洲毫不猶豫的道。
「憑什麼母親可以跟著盈兒走?母親才是罪魁禍首,都是母親的意思,當初……當初就是母親害了我們的女兒,如果不是盈兒再一次投胎過來,我……我……就沒有女兒了,都是母親的錯,憑什麼盈兒還認她。」
孫氏又哭了,很不服氣。
自己才生下的女兒,就死在柳太夫人的手上,她怎麼會不恨?她恨不得撕了柳太夫人,可最後卻又不得不隱忍下來,她好恨,她恨透了柳太夫人。
幸好女兒再一次投胎,她再一次生下女兒。
看到女兒好好地再一次被生下,她就明白,這就是她的大女兒,就是那個死在柳太夫人手上的大女兒。
可女兒為什麼要認那個死婆子!
「好了,盈兒的事情你就別再多問,你不拖她後腿是最好的,以後說不得還有機會……」柳之洲不耐煩地道。
「還有機會?」
「以後再說吧,讓竹兒收拾一下,現在就走,離開京城……去莊子上。」柳之洲決斷道。
「老爺……那裡還沒有收拾好,怎麼住人?」
「有什麼不能住的,現在留在京城,讓人唾罵,更合適?」柳之洲反問,用力地握了握手,壓下心頭翻滾的悲意,「走,馬上走!」
風雨欲來,再不走,可能就真的走不成了,柳之洲現在不想管任何人,他只想離開這裡,以……後,等以後有機會的,女兒已經進了靜王府,有的是機會。
景仁宮裡,裴珏晟跪在皇后面前。
「請皇后娘娘恩准。」
「你真的要讓柳盈進府?」皇后神色不明地看向裴珏晟。
「母后,柳姑娘現在孤苦無依,兒臣又撞傷了她,終究是兒臣的錯,如今這個時候若是不再迎她入門,就真的是把她往死路上推了,兒臣撞了她是有責任的。」
裴珏晟一臉苦澀,「都是兒臣的錯,不小心撞了人,這種時候,兒臣……只能引她入府。」
「聽說她今日還去了護國公府……帶走了柳太夫人?」
「是,聽說護國公府查抄,柳盈強撐著起身,去接了柳太夫人……在回來的馬車上又暈了過去,她之前撞傷了頭,還沒有好全,太醫說震動過大,怕是腦中有瘀血。」裴珏晟道。
如此就更見可憐了。
「為何是柳太夫人?」皇后反問。
「柳盈去的時候,曾向兒臣求告,說柳太夫人再不是,也是她的祖母,護國公夫妻兩個這麼對柳太夫人是大不孝,但她又不能說什麼,畢竟她是晚輩,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孝順柳太夫人,柳太夫人的樣子恐怕也熬不了多久了。」
裴珏晟稟報導。
「倒是一個孝順的。」皇后臉色稍緩,看了看裴珏晟,「如今就在你府上?」
「就在府里……給了一處偏遠的院子住著。」
「這事本宮和你父皇商量一下,護國公府已經沒了,柳盈以後就是一個孤女,本宮之前的意思,她就算是進了你的靜王府,也沒什麼名份可言。」皇后低緩地道。
「多謝母后為兒臣考慮,兒臣感謝不盡,若是沒有母后,兒臣……這命都是母后所救……」裴珏晟說到這裡聲音哽咽起來。
「過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皇后道。
「這事對母后可能只是舉手之勞,對兒臣……卻是一輩子的恩情,沒有母后援手,就沒有兒臣,兒臣感激不盡。」裴珏晟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每一下都很實在,皇后臉色越見和緩,擺擺手,「先起吧,這事本宮和你透個底,側妃之位不一定保全。」
「兒臣只是覺得這是兒臣的責任,柳盈又是一個有孝心的,兒臣願意擔下這份責,至於是什麼位份,但凡母后吩咐,兒臣只給她一條活路罷了。」裴珏晟道,扶著宮人的手緩緩站起身。
皇后沉默了一下,「行吧,你先回去等消息,這事還得看皇上的意思。」
「多謝母后。」裴珏晟誠心道謝。
皇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沒有去看你母妃?」
「去看了,母妃依舊是那副樣子。」裴珏晟傷感地低下頭,笑容越見苦澀,「小的時候就是如此,現在還是如此,甚至比以前更厲害,兒臣每每看到奶兄的樣子,就覺得對不起奶娘,對不起奶兄。」
「這事誰也不想的,你母妃也是不願意的。」皇后勸道。
「母后,兒臣也知道……但是……為什麼會是母妃,為什麼會是她,她……她……她是生了兒臣,可也差點要了兒臣的性命,兒臣……兒臣……」裴珏晟說到這裡再說不下去,眼角微紅。
「行了,再怎麼樣,也是你母妃,畢竟把你生了下來。」皇后勸道。
「是,兒臣知道,百善孝為先,兒臣也是因為這個才覺得柳盈還算可以,雖然真正活了兒臣性命的是母后,但母妃兒臣還是會認的,也會孝順她的,但是其他……兒臣就沒有了。」
裴珏晟低頭道。
皇后這一次沒說話,只擺了擺手,裴珏晟恭敬地向皇后行了一禮,退下。
待到了殿下,才偏過頭抹去眼角的一抹淚痕,抬步往外走。
沒有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嘲諷,感恩?皇后最需要的便是他的感恩,一再地讓他明白當初是誰救了他。
那他就是一個感恩的人,不管是誰救了他,他都會感恩,同樣他也是一個有孝心的人,柳盈的這個做法,他很滿意。
既如此,府里多一個柳盈也不算什麼,既然可以多一個姜玲瓏,為什麼不能多一個有孝心的柳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