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失重向下墜落,陸黎只來得及回頭看清推自己的人。
是簡瀅瀅。
「對不起……不,不,我為什麼要和你道歉?沒什麼好道歉的。」
簡瀅瀅還保持著伸出手的動作,她的眼球上下遲緩轉動,表情磕藥了一樣的興奮。
「這裡太小了,如果你不下去,我們都得死!誰叫你站得那麼靠邊?是你自己一副要往下跳的樣子,我伸手、伸手幫你一把而已!」
簡瀅瀅喃喃,「我沒有做錯。」
成功把陸黎推下去,她的瞳孔擴大了一圈,漆黑的部分占據了眼眶的三分之二,眼白縮小。配著扭曲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瘮人。
「陸黎!」
耳邊炸開駱嘉白驚慌的叫喊。
陸黎被駱嘉白拉住了。
手腕傳來輕微的鈍痛,他的身體懸在半空,左右晃動卻沒有掉下去。
腳尖距離平整的沙面還有一米的距離。
「簡瀅瀅,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
駱嘉白齜牙咧嘴地半趴在地上,一隻手避開玩偶,抓著滑滑梯的邊緣固定住身體,另外一隻手伸出地面,牢牢抓住陸黎的手腕。
「長了張嘴不說話,怎麼就會耍陰招啊?我剛才就應該先一步把你推下去!」
駱嘉白的大臂卡在地面邊緣,咬緊牙關把陸黎往上提,卻失敗了。
他反覆嘗試,胳膊與地面接觸的地方磨出了血,染紅了繃帶。
駱嘉白目眥欲裂,兩邊拉扯的力度快要把他整個人撕成兩半。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單手根本無法把一個成年男子拉上來。
另一隻固定位置的手一旦鬆開,他也會被陸黎的重量拽下去。
地面還在不斷縮小,碎石成片地往下掉,駱嘉白眼睛一亮,朝著陸黎吼道,「快點換空間傳送道具。」
他和陸黎轉移到其他設施,至於簡瀅瀅,就讓她自生自滅吧!
陸黎晃了下手腕,「兌換不了,不滿足使用條件。」
「什麼?」駱嘉白兩隻手抽不開,扭動著身體,好不容易才用下巴點到手環頂端,他找到對應的道具,發現自己的界面上兌換兩個字也是灰色。
道具需要800積分。
餘額充足,卻不能兌換。
「為什麼換不了?」駱嘉白扭頭,看見簡瀅瀅臉上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容,「是不是你?你又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簡瀅瀅帶著種報復成功的滿足,「只不過陸黎一直不樂意和我組隊,我自然不會把知道的全部消息都告訴你們。」
「兌換道具是有條件的,只能從一個平地傳送到另一個平地。也就是需要確保傳送的起點和終點都是安全的。」
簡瀅瀅看著兩人拉扯的手,覺得刺眼,「駱嘉白,你其實滿足兌換道具的條件,但是你想帶上陸黎,就不行了。」
「你是鬆開手,自己傳送到另一個安全的地方。」簡瀅瀅貼著駱嘉白蹲了下來,變得冰冷僵硬的手指輕輕搭在駱嘉白摳著滑滑梯的那隻手上,「還是選擇和他一起死?」
「我覺得,現在的地面,站兩個人也嫌多了。」
駱嘉白的手指被一根根掰開,他掌心用力收緊抵抗,渾身在冒冷汗,「艹,別讓我找到機會弄死你!」
「先死的人是你,你沒有機會報復。」簡瀅瀅兌換出一把刀,鋒利的刀刃順著滑過駱嘉白的手,「看來你不想做選擇,那我也來幫幫你。先從哪根手指開始好呢?食指還是……嘶,好癢,我的眼睛好癢……」
簡瀅瀅驀地把刀扔掉,雙手用力的抓撓眼睛,臉上抓出一道道血痕,皮肉也抽搐著跳動。
陸黎仰頭,喊了聲,「駱嘉白。」
「你先別急,我在找道具。」沒了簡瀅瀅的阻礙,駱嘉白終於有機會能快速看一遍道具商城。
他已經竭盡全力拉扯著兩邊,臉漲的通紅,幾滴汗順著下頜流下來。
陸黎的視線落在被攥住的那隻手上。
他說,「駱嘉白,你鬆手吧。」
直播間聞言叫衰一片。
【是誰說主播昨天晚上花了三萬積分布局,兌換驚天道具,今天要大幹一場的?已經到這種關頭了還不用道具,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再用!】
【恕我直言,主播現在就像一條躺在案板上都不肯撲騰一下的鹹魚!每次自救都慢吞吞的,我真急得要活。】
【能退錢嗎?房管在嗎,我是未成年鬼,我要退冥幣。】
【我倒認為主播不像是擺爛,而是看破一切的淡定!】
【等等,鬼友們稍安勿躁,怎麼感覺主播就是故意想要掉下去?】
同樣情緒激動的還有駱嘉白,他不敢置信的把頭探出來,對上陸黎誠懇的眼神,一下就炸了。
「你在說什麼屁話?你是不是覺得就算被玩偶、碎屍撕碎了,把你的腦袋都砍下來,還能靠著復生活下來?
這個副本有問題!死靈遊戲也不是讓你來玩的地方!」
駱嘉白很憤怒,他的胳膊脫力開始顫抖,身體也沿著地面邊緣一點點往下滑。
「不要以為能和邪神交換能力,擁有無限復生就什麼都不怕了!我們不可能永遠依賴別人的能力,邪靈也不會無償給予幫助,而且你那還是邪神,祂不差積分不差錢。
你得到復生能力,跟祂交換了什麼?」
冰冷的水滴在陸黎臉上。
他摸了摸臉,以為是駱嘉白的汗,卻發現駱嘉白的眼眶現在比臉更紅。
「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凡是通過交換得來的任何東西,它背後掩藏的代價比你看上去付出的那一丁點要多很多。」
駱嘉白手臂上的繃帶被地面磨的鬆開,露出長久不見陽光而病態的皮膚。
那塊皮膚上,是縱橫交錯的刀痕和難看的疤。
光是透過這一條縫隙,就擠滿了已經癒合卻無法根治的傷口,不難想像駱嘉白兩隻纏滿繃帶的手臂上是什麼光景。
「陸黎,我在死過一次之後才明白這個道理。我把你當做朋友……」
陸黎眨了下眼睛。
朋友。
好陌生的名詞。
在他漫長的二十年的生命里,聽過很多詞語。
有怪物、異類、武器、野獸,唯獨沒有朋友。
「我剛才沒說清楚。」陸黎反手握住駱嘉白的手腕,聲線冷靜,「我是說,讓你鬆開另外一隻手。」
「什麼?」
駱嘉白愣住了。
陸黎問他,「你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