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肩膀變得僵硬,她兩隻手握拳對著陸黎比劃,「小丑不是媽媽。」
「小丑就是小丑,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唯一的朋友。」
諾諾被陸黎盯著,無故惱火起來,用拳頭用力砸著電視機屏幕。
「你為什麼這樣看我?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當然相信你。」陸黎攤手,「我可什麼都沒說。」
諾諾「哼」了一聲,她故作老成地提醒,「下次不要再亂猜,猜錯問題之外的內容,也會變成玩偶的!」
說完她在屏幕中轉身。
畫面跟著變黑。
最後一台電視也隱沒在向前突出的牆面里,徹底融為一體。
三人面前只剩三扇通往遊戲夜晚的門。
祝月跪在地上,扶著茶几劇烈喘息。
變成玩偶的時間並不長,她卻覺得度日如年。
雖然思想還存在,但也只存在思想。
身體不受控制,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還好陸黎和駱嘉白通關了。
「回答問題時,諾諾的眼睛沒有直視你,重複不正確的內容來強調。」駱嘉白很在意諾諾剛才說的話,開始學著陸黎分析肢體語言,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諾諾在對你撒謊。她知道小丑就是媽媽。」
「但是她為什麼不願意承認?」
駱嘉白陷入沉思,「難道她覺得媽媽坐過牢,很丟臉,所以不願意相認?」
「不是這個原因。」陸黎搖頭,「諾諾很依賴媽媽,在日記里哪怕媽媽用難聽的話罵了她,她都會給媽媽找理由,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事。一定還存在一件事,讓她只要不承認小丑是媽媽,就能永遠逃避最壞的結局。」
「明天就到二樓了,在那裡應該能找到答案。」駱嘉白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爸、男人不是個好東西?」
他咬牙切齒地換了個說法,甚至不願意稱呼男人為爸爸。
這樣的人渣,沒資格做爸爸。
陸黎低頭看著腳下的指引線,一步步往房門口走,「在這關之前猜到了一點。剛才再拿到四個道具,就可以完全確認了。」
這裡並不是美好的樂園,諾諾的家庭也千瘡百孔。
「諾諾從五樓開始,每個關卡開始前都有一些描述。」
陸黎回憶,「爸爸在諾諾的嘴裡總是發火,稍有不滿就用鞭子打她,這樣的人不會是好人。」
「原來是這樣。」駱嘉白小聲嘟囔,「教室那一關,我分明摸到小丑沒有下半部分身體,所以才認為它是爸爸,結果竟然是媽媽,真是意料之外。」
「那是你還沒有仔細看完道具。」
陸黎站在房間門口,輕聲說,「諾諾在媽媽走的那一天,在日記里寫:
如果把媽媽的兩條腿都砍掉。她就永遠不會離開我了。」
諾諾也許一直都知道小丑就是媽媽。
但她為什麼不承認?
祝月從面前走過,陸黎摸了下口袋,伸手攔住,遞過去一顆「毒藥」,「12小時一次,記得找我吃藥。」
祝月連忙接過來,彎腰道謝,眼底很真誠。
「謝謝。明天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陸黎的手環在不停地發著紅光,有觀眾從白天的精彩內容中緩過神來,開始打賞。
【打賞冥幣*10000,為主播上交我這個月的全部零花冥幣!終於等到遊戲夜晚了,搓搓手。白天都如此精彩!讓我看看這個厲害的新人晚上是怎麼和兇猛的邪神交鋒的!】
【樓上,你是新來的吧?可以準備洗洗睡了,主播的遊戲夜晚不僅沒有畫面也沒有聲音,主打的就是一個壞的徹底。】
【叫房管修直播間房管就裝死,澄清主播沒開掛不是動作很快嗎?連續三天了都看不到晚上的畫面,是不是不發火就把鬼當傻鬼啊!我一怒之下真的會怒了一下的!】
【打賞冥幣*10000,求助,有沒有眼疾手快的鬼友剛才在直播間截到主播流淚的圖,重金求!!好想拿來當壁紙!!】
【樓上,私我,10連截圖,每張都是不同的神顏。】
【夠了。萬萬沒想到鬼友里出了你們這樣的!主播剛才那麼傷心才哭的,你們在這裡偷偷傳照片!這個冥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艾斯愛慕!(私你了,也發我一份急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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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黎關上門,看見柏斯已經坐在床邊,桌上攤開一份厚厚的文件。
「晚上好,柏斯。」
「今天也很忙嗎?」
柏斯握著羽毛筆的手停下,沒有回頭,也沒有翻頁,他的視線長久地落在紙面上。
「忙。」
但是白天他還是抽空準備了一份和之前不同的死法。
如果陸黎過來問。
可以勉為其難的和他試一試。
和柏斯預料的一樣,陸黎果然走到床邊,從床頭寶貝似的拿出了枕頭。
工作為重,柏斯專注地看著文件。
只分了一點餘光給陸黎。
皮質手套的指尖輕輕點著桌面。
房間小,床也小。
從床那頭走到自己身邊,才短短几步路,陸黎為什麼要花這麼長時間?
半天都沒有聽到陸黎下一步動靜,身後反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床單也被人悄悄抽走了一小截。
柏斯蹙眉。
從他這兒得到了一份工作,這個人類的膽子就變得大了起來。
他能紆尊降貴地和陸黎共處一室,房間裡的一切東西就都應該是他的。
陸黎前兩個夜晚睡在地上,睡在角落裡,也算識相。
現在竟然敢不和自己說一聲就偷偷上床?
柏斯把羽毛筆放下,準備讓這個不識好歹的人類從床上滾下去。
卻發現陸黎還是躺在固定的角落裡。
只是把被子扯到地上去了。
青年的後背緊緊貼著兩面牆的夾角,淺灰色的柔軟髮絲垂在肩頸上,下巴擱在枕頭上,享受地來回蹭了蹭,用手揉著眼睛。
燭光落在他身上,把本就白皙的皮膚襯得更加透明。
看起來像是吃不飽也睡不好。
情緒也很低落。
柏斯想問,今天不死了嗎?
話到嘴邊,說出口的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今天不吃蛋糕?」
「不吃,一年只有一次生日,昨天吃過了。」陸黎用指腹按壓著奇怪酸澀的眼眶,「而且蛋糕太貴,我的積分不夠,吃一次太奢侈。」
陸黎放下手,問道,「是你想吃嗎?」
柏斯輕嗤,「不感興趣。」
他從來不吃甜膩膩的東西。
今天叫飲食區的負責人稍稍對甜品做了些小升級,本來準備讓陸黎看看這次做得如何。
至於積分……他今天倒是找出了自己的專屬帳號,上面的餘額很可觀。
陸黎有了薪水之後,吃點甜品,積分應該綽綽有餘。
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窮得揭不開鍋。
「這個副本很快就會結束,除了許諾給你的假期,你的薪水我會先支付20萬積分。」柏斯摩挲著下巴。
一開始不能給太多,人類總是貪婪、不滿足的。
但如果將工資逐步上漲,他們就會歡天喜地,賣命地工作。
柏斯說,「後面看你的表現,在副本中表現優異,可以漲工資,一次漲1萬。」
沒有得到陸黎的回應。
柏斯看著文件,半天看不進去字,他的羽毛筆用力地在紙上敲著。
「那就漲3萬,你的起始工資並不低,不要得寸進尺。」
房間裡還是靜悄悄的。
柏斯說,「最多漲6萬,人不能太貪心。」
「你說什麼?」陸黎隱約聽到有動靜,迷迷糊糊地豎起腦袋,還一不小心撞到了床角,他揉著腦袋看柏斯,「我太困了。」
柏斯周身縈繞著冰冷的氣息。
平時任何邪神面對他時,哪怕是一個表情、動作都會揣測半天。他說的話更是要仔細聆聽記錄。
現在這個人類。
竟然敢如此無視他。
實在是張狂。
「我說。」柏斯抿著薄唇,開口時卻說,「到床上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