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束髮便遠離都城,帶兵上前線鎮守邊疆。
守好他身後的這座王城。
這麼多年,腥風血雨,從未有過一絲退卻。
阿那蒼南不過一介文臣而已。
日日養在宮殿,金尊玉貴。
這天下,該由他阿耶亡城坐鎮。
阿那蒼南那個懦夫給他提鞋都不配。
「蘇日公卿的哪位孫兒生辰?」阿耶亡城問。
岱欽回稟,「次孫——伊凡,同扶桑小殿下同歲。」
又聽見扶桑二字,阿耶亡城微微挑起眉尾。
那緬梔子的甜香仿佛又飄散在空氣中。
岱欽繼續道,「蘇日公卿還有一位長孫——伊吉,倒是比扶桑小殿下年長三歲。」
「如今已經是指婚的年紀了。」
阿耶亡城對這些不足掛齒的螻蟻不感興趣。
不過蘇日公卿倒是真會作得一手好死。
他剛剛將失地收復,奉旨入都。
本以為是加官晉爵。不曾想,居然被收了一半的兵權。
甚好。
蘇日這個老東西,仗著跟老皇帝有幾分交情。
居然到他阿耶亡城頭上動土。他有幾條命夠送。
老皇帝也是昏了頭,一句諫言,就倒了向。
看似君臣情深。
實則,都是為了那該死的阿那蒼南。
天家無情。
他的生母,只不過是一位龍國和親公主,嫁入蠻吁生了他這個質子。
偏偏龍國和親公主早逝。
他在太傅的引導下,從質子一步一步成為今日的阿耶王。
拼的是命。是這麼多年的邊疆廝殺。
憑什麼他打下來的江山,王位就要交由阿那蒼南來坐。
「蘇日公卿那兒,準備一份賀禮。」
他揚起一抹邪笑,「該去會一會了。」
岱欽回道,「我即刻吩咐下去,那現下回王府?」
「不。」阿耶亡城說,「去桃花巷。」
桃花巷他扔了一個女人在那裡,卻想不起那個女人的名字了。
岱欽心下有了數。
「阿耶王可是要去尋龍國來的那一位?」
「嗯。」阿耶亡城問,「叫什麼名字來著?」
「名為澤霧。」
哦,阿耶亡城倒是想起來了,好像確實是這個名字。
岱欽跟了阿耶王這麼久,對他的秉性了如指掌。
隊裡的軍妓也不少有,但是他領兵打仗的時候,從來不碰。
向來都是煙花眾中過,半點不沾身。
可不知道為何,這位名為澤霧的龍國女子,對阿耶王來說卻不一般。
至於為什麼不一般,許是阿耶王偶爾能夠主動想起她一次。
這對於阿耶王來說,已經很特別了。
或許因為她來自於阿耶王生母的國度,有幾分淵源。
桃花巷。
「阿耶王。」一襲鵝黃廣袖袍的女子迎了出來。
「你很久沒有回都城了。」
她揚著笑意,看著眼前一襲紅衣的男人。
又看了一眼男人身邊的下屬,朝他行了個半揖禮。
「岱欽將軍。」
岱欽頷首示意。
阿耶亡城輕佻一笑,「許久未來看你,可曾怪我?」
澤霧笑著搖頭,「豈敢。」
岱欽見狀,識趣的悄然退下。
澤霧記不清有多久沒有看到這張臉了。
很快她發現門口有一道身影,那是她的暗衛。
垂在身側的手輕微比了個手勢,示意來人趕緊走,阿耶亡城回來了。
那道身影悄然消失,澤霧這才鬆了口氣。
可是她卻未發現,她剛剛自以為很細微的小動作,早已落入阿耶亡城的眼。
阿耶亡城暗諷一笑,卻也不打算發作。
這個女人,現在於他還有點用處。
澤霧朝阿耶亡城莞爾一笑,「可是剛到都城?我替你準備些膳食。」
「不急。許久未見你,先敘敘話。」
太子府邸。
堪堪垂髫之年的阿貌,在母妃賽雅的懷裡哄睡。
扶桑無措的站在一旁,眼角還掛著淚痕。
醫師來看過阿那王,替他診斷一番,服下了一些藥。
阿那蒼南這才幽幽轉醒。
「父王…」扶桑哽咽不已。
「桑兒可是嚇到了?」阿那蒼南的語氣很是和藹。
將扶桑忐忑不安的心瞬間撫平,委屈得頓時癟下嘴角。
「父王,今日是怎麼了?」
母妃和阿貌到現在一字不提。她更是無從得知。
府中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
「桑兒莫怕。」阿那蒼南揚著笑,「父王無礙。」
扶桑帶著哭腔的說,「我今日見到阿耶皇叔了。他何時回都城的?」
阿那蒼南一怔,「你看見阿耶亡城了?」
扶桑點點頭。
阿那蒼南連忙掙扎著起身,想要查看她身上的傷勢。
賽雅終於開口,「夫主傷未愈,不宜起身。」
她看向扶桑,「阿桑。」
她的眼神有些怪罪扶桑不懂體貼。
扶桑連忙道,「父王,桑兒無事。」
阿那蒼南這才落下心來。
賽雅直言道,「下次再見阿耶亡城,記得繞道走。」
扶桑不懂,「為何?阿耶亡城乃皇叔,扶桑不敢無禮。」
「皇叔?」賽雅不悅,「他乃亂臣賊子,何為皇叔?」
扶桑頓時心跳大作——亂臣賊子?
「荒唐!」
阿那蒼南呵斥道,「婦道人家亂議朝政,可知何罪,」
「夫主!」她心有不甘。
「住口。」阿那蒼南不悅。
賽雅這才負氣扭頭。
扶桑卻聽懂了母妃的意思,她眼底閃過一絲擔憂。
「父王,你和阿貌今日之事,當真是阿耶亡城所做?」
她今日見他的那一刻,只覺得這位將軍皇叔,英姿颯爽,英氣十足。
她同皇叔問好。
皇叔也很是仁厚,還過問她是否入宮授課。
問她酥山是否可口。
他還邀她去他王府,命人多備一些。
扶桑以為這位將軍皇叔,是個好人。
阿那蒼南轉而對扶桑說道,「桑兒,切勿私下亂議阿耶皇叔之事。」
「皇叔乃鎮守邊疆的將軍,身上難免煞氣過重。」
「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你小命難保,切記。」
扶桑鄭重點頭,「桑兒記下。」
阿那蒼南握著扶桑的手,安撫了一下,抹了抹她眼角的淚痕。
「不哭,父王無恙。今日之事,不許外傳。」
「入宮授課亦不許告知王上,王上若是問起,也只說阿耶皇叔入府吃酒吃多了。」
扶桑再次點了點頭,「桑兒知曉了。」
嗚嗚…虧她還以為他是好人…
一口一個皇叔,叫得甚是親切。
「父王你是當朝太子,阿耶亡城只是一名武將,朝廷上下,誰人敢不尊重父王。」
「為何父王要怕他,還不許桑兒同王上告狀。」
「若是王上知曉他擅闖太子府,定會削他官職,決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