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老師邱光明的手指甲偶爾在黑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張凡抬頭仰望著飄浮在學校上空的白雲,思索著自己的今生該怎麼活著。
那些曾經死去或者離開了自己的人們,現在又鮮活的出現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過去對於他們的思念,本早應該煙消雲散,而此時他又能真切的感受到他們的氣息。
白雪一直在悄悄回頭看他,向後高高豎起的馬尾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擺動,馬尾尾巴又像掃把一樣打掃著他的課桌上方。
王燦把書高高的疊起擺放在課桌右上方,時而抬頭,時而低頭。
有時還會捂住嘴巴小聲的笑著,大概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情節。
張凡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這一切,突然覺得有些傷感。
他知道他們今後的人生大概率會發生改變,只是具體是變好還是變壞,他現在不能確定。
從書包里摸索出手機,是許久未見的古董翻開機,牌子是三星的。
打開手機,彩色的顯示器上面的日期是「2008年5月5日,立夏。」
「夏天到了啊!」張凡輕聲自言自語道。
又抬頭眯起眼睛望了一眼太陽,發現它正悄悄地朝著雲層里躲去。
這個發現讓他的心情又失落了幾分,本來他還想直接感受一些陽光的活力,好驅散自己這具身體上隨時隨地散發出來的暮氣。
青春是一個人一生中最活力四射的時候,而張凡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夠擁有曾經的那份活潑。
「算下來,我也是一個老怪物了。」
可不是嗎?
前世活了八十九年。
雖然他才重生幾個小時,還是把這具身體之前的時光也算到了自己的頭上。
左右都是自己,反正不虧的。
隨後他又搖了搖頭,小聲的嘆了一口氣。「還是有區別的。」
具體的區別他心裡明了,卻不想去多想。
這是一個越去在意就越會感受到痛苦的問題。
而且得到答案也只是徒增煩惱,何必呢?
「張凡,你把這道題的答案說一下。」
物理老師邱明光打斷了張凡的思緒,班上同學們的目光也隨著他的話匯聚在了張凡身上。
有擔心,也有幸災樂禍的。
張凡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黑板右上角物理老師手指指著的位置。
初中學的物理對於他來說也是過於簡單,只是看了一眼便給出了答案。
「坐下。」邱明光向下揮了揮手。
然後又對著張凡說道:「上課不要走神,窗外沒什麼好看的。」
「知道了。」張凡回答道。
「凡哥,你真是我們班的物理小王子,邱老虎拿超綱題問你,你也能一口回答上來。」王燦把手機放到右手校服袖子裡,側頭對著張凡一臉崇拜的小聲說道。
張凡看著他疑惑的問道:「你不是在看小說嘛!怎麼知道是超綱題?」
王燦露出得意的神色。「這叫一心二用,不然我上課玩手機怎麼從來沒有被抓到過。」
張凡不說話了,他想到後世同學聚會,王燦每次都會吹自己當初怎麼這麼牛逼來著。
邱明光咳嗽了一聲,聲音大了起來。「王燦,上來把這一道題解出來。」
王燦顫顫抖抖的走了上去,拿著粉筆在黑板上畫了畫,也沒有畫出一個所以然來。
邱明光嘆了一口氣,擺了擺頭。「下去吧!以後上課別玩手機了,馬上就要初三了,剛剛才教的你都不會。」
王燦面如死灰的走了下來,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
也不對張凡吹牛逼了,只是小聲的抱怨了一句。「剛剛大意了。」
然後又長嘆了一口氣。「肯定又要被李君宏這個太監記在作業本上。」
張凡這才想起剛剛那道幸災樂禍目光的主人是誰來。
李君宏,五班的班長,同時成績也常年是五班的前三名。
是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老師眼裡的好學生。
同時還當過自己一段時間的情敵。
當初他也喜歡白雪,只是一直羞羞答答的不敢表白。
是屬於全班同學都看出來他喜歡白雪,而他自己還認為自己掩飾的很好,甚至還在天真的等待白雪主動跟他告白的人。
當張凡和白雪確定關係後,他就醋罈子打翻,處處針對張凡。
凡是能夠在老師面前露臉的機會,都不會安排張凡。
比如:幫老師改試卷。
聽到王燦的話後,張凡小聲的跟了一句。「太監這個稱呼挺適合他的。」
這一刻,他又覺得自己的身體多了一絲活力。
果然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兩世為人的他也不例外,儘管前世的張凡在大學時期都差不多忘記了李君宏這個的名字。
現在看到他本人後,他模糊的面容陡然清晰了起來後,曾經關於他的點點滴滴又歷歷在目。
記憶真的是很不可思議的存在。
張凡又忍不住伸手出把玩白雪後頸上的那個粉色蝴蝶結,在心中對著自己訴說:「我也沒有想到,我把關於你的一切記得這麼的清楚。」
在白雪扭頭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把凳子朝著前面挪了挪後,張凡收回了手。
王燦這時候也來了精神,小聲的對著張凡炫耀道:「前天楚芳的繩子鬆了,她彎腰撿筆的時候,我從她身邊走過,看得一清二楚。」
說完後,王燦又看了一眼白雪的背影,悄咪咪的問道:「張凡,你有沒有看到過白雪的?」
「邱老師又看向你了。」張凡提醒道。
王燦立馬擺正了身子,裝模作樣的看著黑板。
張凡不想回答王燦的問題,他心中對於這時候的王燦有了一絲厭惡。
不,準確的說是對曾經的自己感到反感,對那個把白雪拖下水的自己無比痛很。
再次抬頭看向窗外的時候,天空已經陰沉了下來。
「要下雨了嗎?」張凡在心中猜測著。
下課鈴剛剛響起,邱明光就迫不及待的走出了教室。
他教了三個班,兩個實驗班,一個普通班。
五班作為普通班在他招呼了幾次不見效果後,就索性放養了。
所以並不是王燦的一心二用厲害,而是老師們都不願意管他了。
後世的王燦也許發現了,只是他依舊死鴨子嘴硬,不願承認自己是被老師們拋棄中的一員。
白雪也立馬轉身朝著張凡小聲威脅道:「你不要拉我的繩子了,萬一扯掉了我就真的會咬你了。」
張凡舉著雙手做出投降的模樣,微笑著保證道:「放心,不會的。」
對於這類欺負女生的惡作劇,他不再是從前的他,心中有了分寸。
以女生的眼淚為樂,或者是故意欺負暗戀的人博取她的關注度,這樣的幼稚事情他如今是肯定做不出來的。
白雪見張凡如此識趣,輕哼了一句。「算你識相。」
而後也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起身把玻璃窗戶拉上。
重新坐下後對著張凡小聲說道:「千萬不要下雨,我沒有帶傘。」
張凡抬頭看了寫在黑板上的課程表,第三節課是體育,於是對白雪說道:「體育課我逃課,你用我的傘吧!」
說完便從課桌里拿出一把藍色格子的摺疊傘遞給白雪。
白雪看著張凡沉默了一下,不情願的接了過去。
這節體育課張凡經常逃,白雪也不會說什麼「你不要逃課好不好?」,反正說了也不會聽的。
她試過了。
然後轉身過去把張凡的雨傘放入了自己的書包里,又把自己的雨傘重新擺了一個位置,好讓兩把雨傘並排放在一起。
女生的套路其實也挺多的,只不過大都只是對自己喜歡的人用。
第二節是數學課,下課鈴聲剛剛打響,五班的男生們絕大多數都像兔子一樣飛奔出教室。
體育老師戴廣坤在學生們看來是一個好欺負的人,因此跟張凡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王燦和李楊也在其中。
張凡跟著他們來到學校的一個角落,看到他們麻利的翻過去後,自己也跟著翻了過去。
「去玩一個小時?」王燦拍了拍手後對張凡問道。
「不了。」張凡搖了搖頭,然後攔了一輛計程車坐了上去。
「這傢伙居然還有錢坐計程車,要是我肯定走路回家,然後去買一個生化包。」王燦看著遠去打得計程車吐槽了一句。
李楊攀著他的肩膀說道:「燦子,不管他,我們自己玩。」
張凡並不在意自己從此跟他們的交情變淺了,現在的他是提不起勁去玩打殭屍的遊戲。
躺靠在後排座椅上,張凡看著路邊的上世紀的老舊建築,現在的光明市還沒有進行舊城改造。
這讓他覺得陌生又熟悉。
一個是來自後世記憶的陌生,另一個是這具身體自帶的熟悉。
伸手把車窗玻璃搖了下來,用臉頰肌膚感受著迎面而來的風。
儘管已經是夏天,風還透露著春的涼意。
天上的雲朵很快聚集了起來,形成厚重烏黑的雲層。
已經到了夏天,天氣的變化就是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