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嘆完氣，剛剛冰涼的肺又開始發熱，於是就一口把塑料瓶子裡剩餘的汽水一飲而盡，然後拿著空瓶子朝著操場旁邊的垃圾桶走去。
他們班的體育老師戴廣坤正和兩個其他班級的體育老師正站在垃圾桶不遠處，各自嘴裡含著煙，有說有笑。
戴廣坤看見張凡後，招手示意他過去。
待到張凡走近後，把嘴裡的煙取下來夾在手指中，對著張凡吩咐道：「張凡，你等下去跟你們班長李君宏說一下，你們班把學校的籃球弄丟了一個，讓他買一個補上了。」
「知道了。」張凡答應了下來，把空瓶子扔到垃圾桶後轉身準備離開。
「對了，還有一件事。」戴廣坤又喊住了張凡。
在張凡轉過身來後開口說道：「你從下節課開始不要逃課去上網了，學校昨天在周邊的網吧里抓到了二十多個逃課上網的學生。」
戴廣坤不愧是學生心中的「可欺之人」，和自己的學生說話都是帶著商量的語氣，還主動解釋了其中的緣由。
「以後不會了。」張凡點頭答應。
戴廣坤見張凡如此聽話，又加了一句。「還有就是，你也跟王燦、李楊和錢良文招呼一聲。」
說完又重新把煙咂在嘴裡，對著還站在原地的張凡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後繼續另外的兩個男老師擺起龍門陣。
「好的。」張凡點了點頭。
他本來還想為自己過去逃課的行為給體育老師道個歉，但是在看到戴廣坤這一番動作後，就把嘴裡的話吞了回去。
轉身的剎那，張凡嘴角浮出自嘲的笑容。
「到底是誰欺誰呢？」
他想到了語文老師陶遠明上課時的悠然自得，不管下面的學生怎麼吵鬧，他都是自顧自的講解著課文。
也想到了物理老師邱明光的區別對待，絕大多數時候只會喊成績好的學生回答問題，偶爾的例外就是為了故意給一些打擾到他上課的差生難堪。
張凡一邊努力回想曾經自己是不是很慶幸他們不管自己，一邊朝著教學樓走去。
李君宏也是不上體育課的，只是不同於過去的張凡是為了上網，他則是把這時間用來學習。
張凡一走進教室，教室的涼爽驅散了他身上的熱氣，吵鬧的音樂又讓他的耳朵充斥在了噪音之中。
三中的教學樓是近幾年才修好的，因此每個班級都有空調和多媒體。
一個高胖的男生正坐在講台上，右手擺弄著滑鼠，教室左上角的音箱裡正在賣力的宣洩出一段韓語RAP。
張凡看著聚精會神盯著電腦屏幕的鄧宇文，也知道了為什麼戴廣坤會找自己傳話了。
除了正巧被他撞見，還有就是體育委員在這裡呢。
教室下方。
李楊伏在課桌上睡覺。
楚芳拿起地理地圖冊朝著自己紅撲撲的臉頰扇動。
李君宏正皺起眉頭做作業。
張凡走到李君宏旁邊，才發現他耳朵里塞著一團衛生紙。
於是旁邊的空位置坐了下來，對著李君宏稍微提高音量的說道：「班長，體育老師說我們班把學校的籃球弄掉了一個，叫你補上。」
「什麼？」李君宏一臉疑惑的看向張凡。
張凡吐了一口氣，扭頭對著鄧宇文喊道：「鄧宇文，把音樂關了。」
「你說什麼？」鄧宇文抬頭盯著張凡問道，語氣不怎麼好。
張凡不理會鄧宇文的怒目而視，又重複了一遍。「把音樂關了，打擾到同學學習了。」
李楊這時候也抬起頭看向了張凡，然後把目光移到了鄧宇文的身上。
這話他有點耳熟，前不久他才對張凡和白雪說過，只是張凡把「我們」換成了「同學」，用「學習」代替了「睡覺」。
李楊其實也挺想對鄧宇文重複那天他說過的話，只是他不敢。
女生之間有著小團體，男生之間也有著階級。
前者靠拉攏，後者靠力量。
鄧宇文認識初三和隔壁職高的人，因此五班的男生基本不敢招惹他。
李楊萬萬沒有想到，張凡不知道是哪根神經出錯了，居然教育起鄧宇文來。
鄧宇文也沒有想到，平日裡跟自己井水不犯河水的張凡敢主動找自己的茬子。
在張凡重述了一遍他的話後，語氣揶揄的反問道：「難道你還要好好讀書了？」
「嗯。」張凡回答道。
看著眼前的鄧宇文，張凡聯想到後世同學聚會上他長吁短嘆的模樣了又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你也應該好好讀書，免得將來後悔。」
鄧宇文聽到張凡這話，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兩眼直直的盯著張凡，聲音很大。「張凡別以為你剪了一個平頭，就可以當大人教育人了。」
教室里其餘人的神經也隨之而繃緊。
李楊又開始埋頭睡覺了，他跟張凡的關係還沒有好到自己去幫張凡去打架的地步。
如果是欺負李君宏這個書呆子他還可以幫著撐一撐場面，鄧宇文就算了。
他可不想自己被殃及，最後跟著一起出醜。
於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楚芳這時候把耳機摘了下來，在張凡身後小聲的說道：「張凡，你們不要打架。」
她的聲音像是要哭了一樣。
李君宏側頭看了一眼張凡，又抬頭望了一眼鄧宇文，最後又把目光移到了張凡身上，想到某種意義上他是因為自己才得罪鄧宇文的。
深呼吸一口氣後，李君宏緩慢的站了起來。
儘管兩腿直抖還是強裝鎮定的對著鄧宇文說道：「肖老師就在辦公室，你們兩個如果打起來他肯定會知道的。」
肖和文是五班的班主任和數學老師。
張凡聽到李君宏的話後，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那個曾經對自己使用出那些小氣伎倆的「太監」班長，此時卻選擇站起來幫他。
「看來以後不能擅自的叫他太監了。」
張凡伸手拉了一下李君宏的手臂，示意他坐下，笑著說道：「放心，我和鄧宇文是不會打架的。」
說完又向鄧宇文確認到。「是吧？」
鄧宇文直視著張凡的眼睛，張凡就跟他大眼瞪小眼。
最後鄧宇文想到張凡還有王燦和錢良文兩個玩得好的兄弟。
這三人都是人高馬大，身強力壯，自己喊人收拾他們肯定得破費不少。
過了十來秒後，鄧宇文說了一句。「我又不想挨處分。」
說完就彎腰把電腦關了，然後走出了教室。
他準備去廁所抽一根煙，發泄一下心中的火氣。
在鄧宇文離開後，教室里氣氛頓時輕鬆了下來。
李君宏對著張凡說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張凡疑惑道。
「你剛剛不是跟我說我們班弄掉了一個籃球嗎？這事我知道了。」李君宏一邊取下耳朵里的紙團，一邊說道。
張凡愣住了，深深看了一眼李君宏。
「算了，還是管你叫李公公吧！」
只不過為了班級和諧，這話他還是決定不當面說出來了。
張凡起身回到自己課桌前，彎腰從課桌里拿出一包濕巾紙，然後走到楚芳的旁邊遞給她，同時說道：「剛剛謝謝了。」
在五班的學生看來，張凡如果跟鄧宇文打架肯定是張凡吃虧的。
只有張凡知道鄧宇文所謂的「兄弟」，全是他用金錢收買的。
每幫他一次都是要收錢的。
這是後世鄧宇文自己同學聚會酒後吐真言，順勢對班上的同學說了一句。「對不起，那時候我做錯了。」
楚芳看了一眼張凡，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然後才接過濕巾紙，打開包裝，抽出一張擦拭自己紅紅的眼眶。
而後像是捨不得浪費，又摺疊了一下擦了擦她的額頭和臉頰。
做完這一切，又把那包濕巾紙還給了張凡，還不忘笑著說一句。「還給你，我用不了這麼多。」
張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著湛藍的天空，腦海里是楚芳剛剛的笑容。
楚芳是一個不漂亮的姑娘，不會打扮，頭髮有些雜亂，臉微胖，成績也是中等，唯一引人矚目的就是她的身材。
他想到了她是班上習慣被欺負的那種女生。
白雪像是五班公主，男生們對於她是喜歡。
而楚芳則是清苦的丫鬟，多是被捉弄。
比如夏天故意弄濕她的校服，而這姑娘往往是笑著追趕作弄者。
那時候的他們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楚芳自己也許都不會在意。
然而如今的張凡知道，這是不正確的。
這也是一種校園欺凌。
張凡想到了江瀾清，她那裝作平淡自然的說出自己被班上女生們所欺負的樣子。
看來不管是優秀還是平凡都不能避免這種事情，除非你本身就擁有欺凌別人的資本。
「這叫什麼事情呢？」張凡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然後又用手指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揉了揉，用力甩了甩腦袋。
「學校的校服質量也太差了，就沒有考慮到女生運動後汗濕的情況嗎？」
為了轉移注意力，張凡又對李楊喊道：「戴老師喊你以後不要逃體育課了。」
經過剛剛這一打岔，他差點搞忘記了還有一件事。
「我曉得了。」李楊抬頭看了一眼張凡回答道，同時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發生了剛剛這一幕，他也就不閉著眼睛回答了。
張凡做完這一切後，重新盯著天空出神，藍色再次占據了他的眼眸。
「今年是流行藍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