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向雲疏心中一跳,臉色蒼白了幾分,「孫夫人她,知道這件事嗎?」
「她自然知道的,我已經跟她講的很清楚。」蘭嬤嬤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孫氏並沒有跟她全部講實話。
向雲疏心中發冷。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即使冒著得罪皇室的風險,孫氏也捨不得讓自己的女兒做這件事的原因。
不能生孩子,也就意味著,她再也別想有正經的姻緣。
不過,從決定做這件事的時候,她也就沒想過嫁人。
天下男子大多薄情寡義,當年向余鋒和柳薔如何山盟海誓,終究色衰而愛馳,連她這個親生女兒也不管不顧了。
蘭嬤嬤扶著她下床。
動一下,渾身骨頭酸痛不已,猶如被石盤碾壓過。
她強撐著穿好衣裳,已經沒有力氣再舉手梳頭。
「姑娘身子太嬌弱了。」蘭嬤嬤溫和的說,「先去四六房那裡歇一歇吧。」
「嬤嬤,事已經辦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出宮回家了?」
「姑娘莫急,還有一個晚上。」
「什麼?」向雲疏吃了一驚。
她以為只需要一晚上。
不,準確的說,是一次。
在她看來,昨天晚上那個貴人的行為,已經不僅僅是為了治病,已經有了其他的意味。
蘭嬤嬤見她這個反應,也有些驚訝:「怎麼,榮昌伯夫人沒跟你說明白?」
向雲疏搖頭。
蘭嬤嬤想了想,拉著她向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我看著你老實,索性與你說個明白吧,按照御醫的說法,殿下最好是一直服藥,直到玉體完全恢復為止的。」
「一直?」向雲疏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會是多久?」
「也許一個月,也許半年。要看殿下的身體情況。」蘭嬤嬤看了眼她的神情,「不過,別說承受泡藥那些,便是一個身子健壯的男人,要連續放血一個月,也是受不住的。」
向雲疏連忙使勁點頭。
「所以御醫說,先試兩次。」
「兩次後呢?」
「御醫給殿下檢查完身體後,我會告訴你。」
蘭嬤嬤把她送到了四六房。
這裡是一處空的小院,從正門走到東宮的話,要繞一大圈路,但如果從後門走,卻幾乎是眨眼便到。
「姑娘且在這裡歇著,我會差人送膳食過來。午膳後,會有人來接你去泡藥浴。這一晚很關鍵,你一定要盡力!」
「多謝嬤嬤。」
向雲疏環顧屋裡,雖然簡樸,但很乾淨。
她坐到床上,重新處理手腕的傷。
午膳是一個小太監送來的,放下食盒就走,半個字也沒有。
向雲疏打開食盒,裡面是一些瓜果茶水,別說肉,連米,饅頭和菜這些也都沒有。
蘭嬤嬤說,這是為了讓她的身子潔淨,沒有令貴人嫌惡的味道,以便呈現出藥罐子的最好效果。
她迫不及待想要結束這件事,然後回家陪著母親,好好吃一頓飯。
泡藥浴的時候,因為有這個期盼的支撐,竟也覺得沒有那麼痛苦了。
看到蘭嬤嬤端著藥碗在旁等著,她主動說:「嬤嬤,把藥全都給我吧,我一塊喝。」
蘭嬤嬤有些震驚:「你不是很怕喝藥嗎?」
「早點喝完,我可以早點回家。」
少女浸泡在藥浴中,額頭瀰漫著細密的汗珠,眼睛卻閃著明亮的,充滿了期翼的光芒。
蘭嬤嬤沉默了會,示意宮婢把藥全都端來。
向雲疏憋著氣,一口一碗,聯繫幹了八碗藥。
渾身的血液猶如開水一般沸騰起來,她覺得仿佛置身火海,除了眼白,渾身上下倏地變成了紅色。
這時門外忽然衝進來一個紅裙少女。
少女脖子上掛著一串金瓔珞,膚白如雪。
蘭嬤嬤看到她,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施禮:「宛郡主,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少女滿面怒氣:「蘭莊!我聽說你這裡藏了個美人,每日裡偷偷送到東宮伺候太子哥哥?」
話音剛落,她一眼看到坐在浴桶里,裸著身子的向雲疏,登時大怒,一把推開蘭嬤嬤,上前把向雲疏拉起來,拽到地上,抬手就狠狠打了她一個耳光。
向雲疏正痛苦不堪,頭暈目眩,踉蹌著摔倒在地。
蘭嬤嬤連忙下跪,試圖阻攔:「宛郡主息怒!郡主您誤會了,這不是您想的那樣!」
「閉嘴!」
宛郡主指著她,「太子哥哥為人正直,一定是你們這些下人為了討好他,做了這些骯髒事!來人,把這髒東西拉出去埋了!省的將來髒了我姐姐的眼!」
當即衝過來兩個嬤嬤,一張床單把向雲疏一裹,就抬了出去。
向雲疏大驚:「嬤嬤救我——」
「郡主,郡主,萬萬不可!」
蘭嬤嬤又急又氣,眼睜睜看著向雲疏被抬走,連忙跑到東宮去求援。
「朱宛?」
謝淵盤膝坐在榻上看書,聞言抬起頭來,「她為什麼帶走你的人?」
「也許是宛郡主在哪兒聽了些不好的話,誤會了什麼……」蘭嬤嬤急的要命,「殿下救救向姑娘吧,這也是為了您自己的身子啊。」
此時的向雲疏已經被堵住嘴巴,帶出了皇宮。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一個婆子把她拉下馬車,推到地上。
向雲疏環顧四周,一片漆黑,夜風颯颯。
荒無人煙。
朱宛冷笑著吩咐:「把她扔在這裡餵狼!」
向雲疏被踢了下去,滾到一處山坳里,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她知道自己絕不能昏迷,否則必定死在這裡。
她咬著自己的舌尖,用痛強迫自己保持清靜,掙扎著用地上凸起的石塊碰掉嘴裡的巾子,大聲呼救。
「救命——」
「救命啊啊——」
直到她幾乎絕望的時候,忽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有人在嗎,救命,救救我!」
「鬼叫什麼。」
一道清冷男聲不耐煩的傳來。
下一刻,一盞燈籠探過來,夜色中顯出一張芝蘭玉樹般的俊美臉龐。
是他!
向雲疏又驚又喜。
男人身邊的隨從立即跳下來,正準備把她拉起來,才發現她身上只裹了一件薄薄的床單,不由猶豫起來:「殿,殿下……」
「嗯?」
「要麼您還是親自來吧。」
謝淵皺眉,但還是跳下去,把她抱出來,塞到了自己的馬車裡。
向雲疏裹著床單,縮在角落發抖,臉頰還有一些擦傷,長發蓬亂著,只露出一張蒼白的小圓臉。
「謝謝您。」她啞聲說。
「不要想太多,我還需要你治病。」謝淵冷淡道。
「那個郡主,為什麼要殺我?」
「她叫朱宛,朱誠王的二女兒,他的大女兒是我的未來太子妃。」謝淵淡道。
「原來如此。」
向雲疏垂下頭,放在膝蓋上。
謝淵看了眼她露出床單外的赤足,白皙纖細的腳踝似乎被石塊劃了些細細的血痕,開口說:「今晚你回去吧,不必侍寢了。」
「不。」
向雲疏搖頭。
謝淵冷冷看著她:「不識抬舉的東西。」
向雲疏有些難堪,但還是艱難開口:「我今天泡了藥,也喝了藥。我不想浪費藥效……」
他哪裡知道她經受的痛苦。
不知為何,這一次她的五臟六腑猶如著了火,感受比前兩次更甚,頭腦也變得混沌不清起來。
「殿下,給我刀子。」她顫抖著聲音請求。
「我沒有。」
「您的侍衛一定有。」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傷害自己?」
「我真的忍不住了,受不了了。」向雲疏從頭上拔下一根髮簪,毫不猶豫劃破手腕,送到他面前,嗚咽著說,「殿下,求求您幫幫我,我太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