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銘鈺兩隻手分別握著兩根糖葫蘆,身後跟著個推平板車的夥計。
平板車上,有筆墨紙硯,有書,有珠寶,有綾羅被褥,甚至還有一把躺椅,一些宮裡沒有見過的新奇小玩意兒。
書是給萱兒的大師伯的,筆墨紙硯,綾羅被褥還有躺椅都是給萱兒的娘親的——這兩天他看著萱兒的娘親身體不太好,那就需要睡得舒服點。
至於珠寶,是給萱兒的。
萱兒是女孩子,應該會喜歡珠寶吧?
反正皇爺爺的那些妃嬪們,還有公主姑姑們都喜歡。
「小姐啊,咱們把東西運到哪兒啊?」夥計殷勤的詢問。
「悅來客棧。」
「好嘞!」想到小姑娘付的十兩銀子,夥計渾身是勁兒。
十兩銀子,平時需要干兩年才能掙到呢!
遠遠看到悅來客棧的門口停著兩輛馬車,萱兒的三師伯正把萱兒的娘親扶著放到馬車裡。
謝銘鈺的腳步就頓住了。
他隱約想起來,萱兒和娘親是來給梁國公治病的,等治好病後,她們就要回家的。
她們的家在哪兒?
謝銘鈺沒問過,但他知道,他是不可能跟著一起走的。
萱兒還在宮裡呢,如果他現在出現的話,會被當作萱兒帶走,那萱兒怎麼辦?
如果說實話的話,萱兒的娘親一定會進宮找萱兒,到時候大家都知道萱兒是假冒的他,就犯了欺君之罪。
那可是死罪啊!
謝銘鈺站在原地,冷靜的思索了片刻,然後果斷轉身後撤。
這可把夥計給弄懵了:「小姐,咱不是去悅來客棧嗎?」
「你把東西送過去,我想起來還有點別的事情。」
「送給誰呢?」
「就是那邊馬車裡的人。」謝銘鈺小手一指,然後就迅速跑了。
夥計倒是無所謂。
反正工錢都已經付了。
他把平板車拉過去,給站在馬車旁的丁白衣行禮:「這位公子,小人把東西就擱這兒了,您清點好。」
丁白衣看到滿滿一車東西,愕然:「誰的?」
「一位小小姐買的,讓小的給送過來。」
「哦,是萱兒吧。」丁白衣看到了車上擺著的一疊書冊。
范青蓮從馬車窗戶探出頭,看到滿車綾羅綢緞家具,平靜問了句:「她搶劫了?」
「啊?」夥計愣了下,連忙擺手,「不不不,不是搶劫,這些都已經付過錢了。小人就負責把東西送到這兒,如果沒有其他事,小人就告辭了。」
「等等!」
范青蓮叫住他,「買東西的孩子呢?」
「哦,那位小小姐說她想起來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這孩子能有什麼事?」
「去找找吧?」范青蓮說。
「師姐,你還怕她在京都出什麼事嗎?等等她自然就回來了。」
「我不是怕她出事,我怕她京都里的人知道咱們容門養了個小霸王,影響師門名聲!」
范青蓮跳下馬車,「你看著小師妹,我去找她。有十年沒有回京了,正好我去見個老友。」
這時客棧的掌柜走出來,來到丁白衣面前,恭恭敬敬說:「四先生,要不就讓小先生回客棧里歇著吧?」
「這輛馬車你們布置的不錯,她應該不會覺得不舒服。」丁白衣看了眼馬車裡的向雲疏,「而且她已經睡著了,就不要隨便驚動了。」
馬車外表雖普通,但裡面卻極為華麗,甚至是奢侈。
向雲疏躺在厚厚的蠶絲綾被上,蓋著一條全蜀繡的薄被,頭下枕的是一個小巧的白玉枕。
掌柜的笑道:「既然如此,四先生進來喝杯茶坐會兒?小的給您準備了極品雀舌。」
「我也懶得喝茶,你忙你的去,不必理會我。」
掌柜的又道:「四先生,金鋪那邊送來個消息,說咱家萱小姐去買過東西,付錢用的是宮裡的印章,簽的白條子。」
「嗯?」丁白衣摸下巴,「這孩子已經開始搶皇子公主的東西了嗎?哎呀,真有意思。」
掌柜的笑道:「倒是沒多少錢,不過,既然是宮裡出錢,金鋪的老黃就沒有客氣。」
「我知道了。」
丁白衣揮手打發了掌柜,從腰間解下一個葫蘆,拔開塞子,朝嘴裡灌了一口酒。
「四師兄,你又喝酒。」馬車裡傳來一道帶著濃重睡意的聲音。
丁白衣回頭笑道:「你怎麼醒了。」
「你剛才和掌柜說話的時候,我就醒了。」
向雲疏坐起來,沒骨頭似的趴到馬車窗戶邊緣上,單手撐著下頜,頂著有些蓬亂的頭髮,懶洋洋的,滿臉睏倦。
「三師姐和萱兒呢?」
「三師姐去找她了。」
「萱兒太皮了,下次我可不敢帶她出門了。」向雲疏伸出手,「給我來一口。」
「你不能喝。」
「你當我不知道嗎,這是大師兄調的藥酒!」向雲疏伸手抓住他衣襟,「還是改不掉這小氣性子,我實在睏倦,給我一口醒醒神。」
「哎呀哎呀,你怎麼跟土匪似的,還明搶上了?」丁白衣不理會被她揪亂的衣裳,死死護著酒葫蘆,「我這裡還有好東西,你別惦記我的酒!這酒可不是你能喝的,大師兄知道了會打死我!」
「什麼好東西?」
「鬆手先。」
「快點。」
「催命鬼。」丁白衣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小的紫色玉瓶,「拿去吧,五師弟專門給你做的補藥。」
「五師兄又有新藥了?」向雲疏歡呼一聲,接過藥瓶,倒出來一顆塞進嘴裡,然後長長嘆了口氣,「我這輩子都離不開五師兄的藥了。」
丁白衣搖頭:「瞧你這藥癮重的,長此以往,可不是什麼好事。我知道你身子弱,時常不舒服,但你不要只圖一時的舒坦……」
「四師兄,別囉嗦。」
向雲疏慵懶的趴在馬車窗戶邊上,閉上眼,囈語般的念叨,「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
聲音漸漸小了,然後沒了動靜。
丁白衣回頭看了看她,發現她又睡著了,便小心翼翼把她的頭扶起來,放到馬車裡躺下。
不遠處的巷子拐角處,謝淵坐在馬背上,遠遠看著這一幕,臉色有些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