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志斌被他爸媽一頓臭罵,氣的拋下鋤頭,一屁股坐在田壟上鬱悶。
能不鬱悶嗎,明明他重生了,明明他掌握先機,本應該人生開掛大殺四方,一路走向人生巔峰的,可特麼怎麼就事事不順呢!
「你起來,別在這裝死。」孔父過來踢了他一腳,「我看馮老三一家也在那邊幹活,這塊地不要你刨了,我跟你媽刨,你過去給馮家幫把手去,找機會好歹跟人家姑娘賠個不是,說幾句好話,別把這好好的婚事弄黃了。」
「爸,我……我在這幫你干。」
「你去不去?這不要你幫,你別把我氣死就行了。」
孔志斌其實算是個孝子,真要把他爸媽氣出個好歹來,那可就糟了。眼下看來,退婚這事不能操之過急。
孔志斌自我安慰,不急,只要等今年秋天他高考喜報傳來,身份差距擺在那兒,他爸媽他了解,一準不會再攔著他的。
到時候要是再帶上陳茉茉,他們老孔家裡子面子全足了,他爸媽還有什麼不樂意的。
帶著這種心態,孔志斌一路不情願地跨過一大片田壟,拐過一段土路,進了馮老三家的自留田。
「叔,今天也刨地呢?」
「刨成壟子,今年預備種點兒春花生。」
「叔,我爸叫我來幫你。」孔志斌接過馮老三手裡的鋤頭,彎腰刨了幾下。
馮老三見孔志斌過來,心裡挺高興的,雖然孔志斌幹活不猛,但好歹是個年輕小伙子,馮老三沒有兒子,孔志斌過來幫忙他覺得挺高興。
「看看,閨女找婆家還是找近點兒的好啊。」馮老三樂呵呵指著孔志斌對寇金萍說,眼睛卻朝三個丫頭那邊瞟,「你看你看,閨女找對象離得近,我也能指望上,有個什麼事喊一聲,就能過來幫忙了。這要是找個遠路的婆家,將來嫁過去了,回一趟娘家都難,更別說指望她什麼了。」
馮蕎低頭刨地沒答話,心裡還在尋思著昨晚孔志斌說的那些話,總覺著最近孔志斌態度有點不對勁。
孔志斌心裡鬱悶,索性揮開鋤頭,拿著眼前的泥土發泄,使足了力氣猛刨。然而看在馮老三眼裡卻成了他幹活賣力的表現,眼看著孔志斌亂刨一氣,馮老三隻好笑著打斷他。
「志斌,幹活悠著點兒,你這麼猛干接不上力氣,土壟子別刨歪了……哎,你上了幾年學,農活幹得少,如今回家來打莊戶,農活還得多學學。」
寇金萍湊過來站在一旁,聽這話忙嗔怪馮老三:「學什麼農活呀,你以為現在年輕人還跟你似的,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就只會種地。我看志斌呀,是個有出息的,讀書識字,心思又靈活,他趕明兒就不是個種地的命。」
「種地怎麼啦?咱農村人生就是打莊戶的,俗話說玩龍玩虎,不如玩二畝土,要是種地都種不好,說什麼都白瞎。」馮老三不以為然。
馮老三跟寇金萍,你一言我一語的,那邊馮蕎就一直沒吱聲,低頭默默干自己的活兒。她心裡清楚,孔志斌自家的活還沒人干呢,忽然一下子跑到她家田裡來幫忙,應該是為了昨晚吵架的事,這種舉動看著分明是道歉的意思。
可是想起孔志斌頭天晚上那刻薄嫌棄的語氣,馮蕎心裡就覺得憋悶不舒服,索性就拎著鋤頭走得遠些,默默低頭幹活。
她明明已經不言不語了,寇金萍卻還是覺得這個繼女礙眼,恨不得能把她弄到遠遠的老天邊去——馮蕎要是別在這礙眼,她的小粉不就機會多了?
寇金萍才這麼想呢,一旁刨地的馮小粉突然哎喲一聲,丟下手裡的鋤頭,一屁股坐在土壟上。寇金萍忙問:「咋的啦?小粉?」
「扭著腳了。」馮小粉噘著嘴,一臉委屈地揉著腳脖子。
「你說你這孩子,幹活也太猛了,怎麼又扭著腳啦?」
「還不都怪小胭。」馮小粉二話不說指著寇小胭埋怨,「小胭她刨地不小心,鋤頭亂揮,差點刨到我了,我還不是躲她才扭了腳。」
寇小胭怯怯地張了張嘴,被馮小粉用力一瞪,嚇得趕忙縮縮脖子,到底沒敢辯白。
寇金萍放下鋤頭走過去,蹲下來看馮小粉的腳,伸手想去給她活動腳脖子。
「你別弄,疼死了。」馮小粉推開寇金萍的手,一臉不高興,一邊拿眼色示意寇金萍,她都扭傷腳啦,趕緊讓她回家歇著去吧?
刨地的活可不輕鬆,累得兩個膀子疼,頭上還大太陽曬著,馮小粉幹了這麼一會子,實在不想幹了。以前遇上髒活重活,寇金萍都找理由不讓她下田,這幾天也不知怎麼了,幹什麼活都把她帶上,馮小粉這心裡能不委屈嗎。
「還真是扭傷啦。」寇金萍站起身來,掃了一眼孔志斌,心思一動,忙對孔志斌說:「志斌啊,你看小粉這腳還真扭傷了,我也背不動她,要不你你這當哥的幫個忙,把小粉背回家吧。」
孔志斌停下刨地的動作,臉色顯得很為難,對寇金萍這個要求有些莫名其妙。按農村習俗,沒正式結婚的不能叫「姐夫」,叫哥。所以寇金萍讓馮小粉要管孔志斌叫哥,倒是沒錯。
寇金萍忙說:「志斌呀,你看,我們旁的人也背不動,你大小伙子有力氣,反正又不是外人,趕緊幫忙把小粉背出去,先到田頭再說。」
「媽,我自己能走,不用他背,我自己將就著走回去。」馮小粉忙想拒絕。
「嗐,你這丫頭,你志斌哥又不是外人,扭傷了腳可不能亂動,當心傷了骨頭。」
「要走就趕緊的,別耽誤幹活。」馮老三心有不滿,粗著嗓子說了一句。
孔志斌心裡是不樂意的,他倒不是想的什麼「男女有別」,上一世在生意場上混久了,接觸的女人各種各樣,對男女有別之類的界限也沒劃的多清楚,他就是覺著寇金萍有些小題大做罷了。
可眼前寇金萍這架勢,孔志斌又覺著硬推傷了臉面,只好丟下鋤頭,走過去蹲了下來,寇金萍趕忙扶著馮小粉趴到孔志斌背上,馮小粉猶豫著不樂意,寇金萍還暗暗掐了馮小粉一把。
孔志斌背起馮小粉往田頭走,寇金萍自己裝作扶著小粉,也跟著走了。
☆☆☆☆☆☆☆☆
「養的他娘的廢物,一幹活就裝鬼。」馮老三對著馮小粉的背影罵了一句,轉臉對馮蕎和小胭呵斥:「看什麼看,趕緊幹活,這塊地今天得刨完,今天干不完,明天生產隊又上工了。」
「小胭,你去田頭,把田頭那塊茅草刨了吧。」馮蕎找了個理由,把寇小胭支開了。她心裡有心事兒,對寇金萍剛才的舉動也沒心思多去想,決定認真跟馮老三談談孔家的婚事。
「爸,有個事跟你商量。」馮蕎鼓足勇氣說,「我想退婚。」
「你說啥?」
「我想退婚,我覺得我跟孔志斌不合適。」馮蕎重複了一遍。
「退婚?好好的,你又作的什麼?」馮老三瞪著馮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咋地了?你跟孔志斌鬧彆扭啦?」
「爸,我覺著我跟孔志斌不合適,不如趁著現在還不晚,把這婚事退了吧。」馮蕎搖搖頭,「要只是吵架鬧彆扭也沒什麼,我沒那么小心眼兒。可他……他明明看不起我,嫌我沒文化,嫌我小學都沒畢業。爸,這是我一輩子的事兒,他心裡要真看不起我,我就算嫁過去,將來日子也不好過。」
「胡說!噢,就因為兩句話的事兒,你就要退婚,你當是小孩子鬧著玩呢?這一個村住著,你要是退婚,兩家都要丟臉面,你叫我的臉往哪兒擱?」
「爸,退婚有什麼丟人的?不合適不能硬往一塊湊吧。倆人要真不合適,他要一心看不起我,早晚也合不來。」
「胡說!我看孔家這親事還挺好的,孔家雖說家底子不富裕,可本村本鄰的,貴在知根知底,孔志斌那小伙子看著也蠻老實。馮蕎啊,我就你這麼一個親閨女,可不捨得嫁遠了,嫁在本村,趕明兒也能有個照應。就因為他說錯兩句話,你就鬧著要退婚?你可太不懂事了。」
「爸,你不知道,他說話太難聽了。」馮蕎急了,「他當著面說我文盲,嫌我沒文化,既然這樣,我不高攀他姓孔的還不行嗎?」
「嗐,不就兩句玩笑話嗎,舌頭跟牙還打架呢,你這就是矯情。你說他畢竟一個大男人,趕明兒結了婚,因為個言差語錯的,你就不依不饒,那可就是你的不對了。」馮老三還真沒覺著有什麼大不了,竟然笑笑說道:「再說了,人家說的那也是實話,你是小學沒畢業,說錯了嗎?矯情。在咱們村里,小學文化就不算低了,那還有沒上過學的呢。一個姑娘家,會幹活就行了,要那麼多文化有啥用?」
這話一下子刺痛了馮蕎,她頓時眼淚就出來了,捂著臉哭出了聲。
「我是沒文化,我是小學沒畢業,我不就是沒了親媽嗎?我要有親媽在,她把我放在心尖上疼,她怎麼捨得我小學五年級就退學回家干農活?我媽在時總叫我好好讀書識字,叫我明白道理,說苦點累點她也給我上學。可誰叫我命苦,我親媽一死,誰還管我?沒餓死我就算好的了。」
馮蕎一邊哭一邊數落,越說越傷心,她把手裡的鋤頭一扔,一邊哭,一邊順著田壟往遠處田野跑走了。
馮老三也知道虧欠了閨女,眼看著馮蕎跑遠了,馮老三蹲在地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