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的石頭

  「你是誰？！」

  「阿雀，你是我的妻，他來了，他要來了，你快跑......記住，你是我的妻！」

  又是那個夢。

  我叫顏雀，村裡的人都叫我阿雀，一個不幸的女孩，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年邁的奶奶相依為命。

  最近夢裡總是會出現一個男人說我是他的妻子，可是我才十九歲，還沒嫁人。

  我出生在四川小縣城的一個村寨里，離城裡還有幾十公里路程，這裡就是人們口中的雨城，這裡常年下雨，可奇怪的是，從我記事以來，我好像從未淋過雨。每次我一出門，雨就會停，所以每年一到酷暑時節下大雨的時候，村長就會撐著一把漆黑的傘來找我，讓我出門，雨停了就沒有泥石流了，就不會有災害了。每到這個時候，我奶奶就會拿著一根棍兒把村長趕出去，嘴裡有時還一邊罵著髒話：殺千刀的！都是你們的報應，活該你個狗娘養的！

  在大家眼裡，我奶奶是個蠻不講理的老太婆，黝黑的皮膚，臉上布滿了褶皺，常年穿著玫紅色的布衣，藏青色的棉麻褲，和一雙灰色的舊的不能再舊的布鞋，扛著鋤頭下地幹活。每天就是給我做飯，去村口五里地外公路邊賣菜，然後下地幹活，回家繼續做飯……日復一日，我好像從來沒有聽她埋怨過，也從未聽她提起過我的父母，只是小時候她說過，我媽懷著我那年下大雨，發生了泥石流，我爸就失蹤了，我媽生下我之後就離家出走，再也沒回來過。

  我們這個村叫壓懸村，在半山腰上，以養鴿子為生，基本家家戶戶都會養鴿子，鴿子肉，鴿子蛋，鴿子血都是可以賣的，據說我們村二十年前出去過一個小伙靠賣鴿子發了大財，還買了個大別墅，娶了個漂亮媳婦兒。

  可奶奶就不養這些，她說動物都是有靈性的，少作孽。所以我們家就只靠賣菜供我讀書，倒也安穩。

  平時的衣服鞋子基本都是阿媛不要了才給我穿的。

  「阿雀，你快來，我有個好東西要給你看。」阿媛又開始興沖沖的朝我招手。從小到大阿媛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都會和我分享，她是這個村子裡唯一一個跟我年紀一樣大的女孩。

  我飛快跑到她面前，見她手裡拿著一顆跟鴿子蛋形狀大小的石頭，上面還有好些裂縫，縫隙間有隱隱約約的紅色光芒。

  「你從哪弄的？」

  「就後山上那個蛇仙廟裡，昨天二狗蛋來找我，說他二狗不見了，讓我幫他找，我們就去後山了，結果二狗那隻傻狗在蛇仙廟裡對著門口撒尿，要是被村長知道，又要到二狗蛋家去罵了……」阿媛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前些天地震，聽說後山很多石頭滾落下來，壓在蛇仙廟的洞口，阿媛

  一邊說一邊咧著嘴笑，蛇仙廟是壓懸村世世代代供奉的神廟，壓懸村世代以養鴿子為生，不明白為什麼村里會供奉一座蛇仙廟。傳說裡面的蛇仙鎮壓著山裡的怪獸，保得村民平安。全村的人十分敬畏，當然，作為剛考上大學的我，肯定是不相信這種天方夜譚的。

  迷信！

  「給，你考上了大學，我也沒什麼好送你的，這個石頭就送你吧，你可別嫌棄啊！」

  阿媛把石頭遞到我面前，她跟我一樣大，我們同時參加高考，她卻落榜了，準備復讀一年。

  我伸手接過那塊石頭，瞬間感覺到身體裡的血液在流動，不，是血液在身體裡面亂竄！眼前突然變成白茫茫的一片，周圍都是霧，一個聲音在我耳邊低喃，不是阿媛，是個男人的聲音，說的是什麼呢？是什麼呢？

  「阿雀！你發什麼楞啊？」阿媛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我驚恐的看著阿媛，「它是活的！」

  「什麼活的？你剛才發什麼愣啊，不會嫌棄我送的禮物吧？」

  「怎麼會呢？你對我最好了，對了，剛才有人從我們身邊經過嗎？」

  「沒有啊，怎麼了？」阿媛一臉平靜，「好了，快回去吧，一會你奶奶又要到處找你了！」

  說完，阿媛扭頭就走了，還背對著我揮了揮手。

  看著手中的石頭，似乎感覺不到血液的流動了，可能是我剛才太走神了？可是那個男人聲音太真實了，就在我耳邊說話，很明顯，阿媛是沒有聽到那個聲音的。

  回到家門口，就聞到了奶奶做的南瓜飯的香味，不知道去了成都讀大學，什麼時候才能吃到她做的飯，想到這鼻子一酸。

  奶奶是我唯一的家人，一想到要離開她，心裡總覺得對不起她，小時候她總說希望有一天我能離開村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嘴裡總念叨著：阿雀，我們對不起你……這些年我漸漸長大了，這些話也說的少了。

  我和奶奶坐在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手上一邊盛著南瓜飯，嘴裡還咀嚼著四川特有的泡菜，奶奶還是像以前一樣不說話，只是默默的低頭吃飯。

  吃過飯還沒收拾完碗筷，阿媛就氣喘吁吁的跑進來。喘了好一會，平息了氣才開口說道：「阿雀奶奶，你快去看看吧，文昌叔家二狗蛋瘋了！見人就咬！村長讓我來找你過去看看……」

  為什麼要奶奶去看？沒聽說過奶奶會治病啊。

  我和阿媛一路小跑跟在奶奶身後，等跑到二狗蛋家，已經累得喘不過氣了。二狗蛋家屋外都圍滿了人，有些小孩看不到還騎在大人的脖子上，好奇的往裡面看。

  大家見到奶奶來了，都紛紛的給她讓路，眼睛卻是看向我的，不知怎的，總覺得大家看我的眼神跟平常不一樣。

  二狗蛋被綁在他家院子門檻的柱子上，身上還在不停的扭動，想要衝開繩索，腦袋對著人齜牙咧嘴，嘴裡全是鮮血，面目猙獰，完全不是以前那個憨傻的年少小伙。

  文昌叔一見到奶奶，就立刻衝過來：「阿雀奶奶，快，你讓阿雀救救狗蛋吧，他才十六歲啊！」

  我救狗蛋？太高估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