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安,你不是去捉拿十惡不赦之徒去了?」黑無常看到白無常這麼快就回來,有些不解道,「我看那三個惡徒的死亡時間,相差好幾個小時?」
「是啊,這不是還沒死完麼,急什麼。」白無常把手裡的哭喪棒別在腰間,清俊的臉龐上有幾分無奈,「現在趕過去,那是自找麻煩。」
「啊?」
「我們鬼差抓魂的時候不能讓修行之人對鬼魂動用私刑,我現在過去,不太合適。」
「遇到不太好對付的修行者了?」黑無常覺得有些意外,現在那些修行者,一輩不如一輩,還有能讓謝必安都退讓三分的人物?
彼此共事多年,白無常一眼就看出黑無常在想什麼,他嘆息一聲:「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行,剩下的兩個魂,我幫你拘回來。」黑無常確實有些好奇,能讓白無常寧可違背員工手冊,也要讓他動私刑出氣的人是誰。
「嘀嘀嘀……」
廣播室里的炸彈還在盡職盡責計時,計時的滴滴聲就是對狗哥最無情的嘲笑,因為他跟沈長安都知道,這個不會爆炸了。
狗哥靠著牆,看了眼不自然垂著的雙臂,神情中有幾分恐懼:「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你看看你這張臉,我能對你做什麼?」剛才臉上還帶著笑的沈長安,在三個學生離開以後,徹底消失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狗哥,「是誰向你走漏了消息,說我在梧明市?」
他代號為「天佑」,去執行任務的事情,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調任到梧明市也是秘密進行,知道他過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就連帝都安全部門都不知道他去當過秘密任務的外援。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想知道?」狗哥快意地笑了,「你做這麼多有什麼用,還不是有人在背後出賣你?」
沈長安看著他不說話。
「想想你全家真是可悲,你爸為國犧牲,你媽為搶救病人活活累死,而你……也被自己人泄露行蹤,你們全家付出這麼多,有什麼意義?」狗哥哈哈大笑,「你心懷正義,正義又怎麼回報你的?」
「你都要死了,還搞什麼挑撥離間?」沈長安嗤笑一聲,「你們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可惜最後我活得好好的,你們這幾個畜生卻要死了。正義會回報我什麼,我還不清楚,但我知道,做了惡事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說完,沈長安毫不留情地把狗哥踹翻在地,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幻想過,把那些害死爸爸的歹徒全部抓起來,所以去年他發現有人跟蹤自己後,就跟爸爸以前的戰友聯繫了。
本來上面不贊成讓他去冒險,可是他卻想為爸爸做點什麼,唯一沒有料到的是,他打進敵人內部順利得不可思議,凡是對他有惡意的內部成員,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死亡,最後讓他成功拿到所有資料,並且摧毀了整個團伙。
這件事結束後,上面便開始打擊犯罪團伙的殘餘勢力,為了保護他的安全,便特意把他安排到了這個偏遠城市。
在狗哥說內部有人泄露他行蹤時,沈長安注意到他的神情有種報復的快意,還有些微的閃爍。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他的行蹤絕對不是內部人泄露的。
至於是誰……
沈長安看著失去雙臂,找不到著力點,只能在地上翻滾的狗哥,故作什麼都知道的模樣:「是那個喜歡穿著灰色衣服的男人告訴你的吧?」
狗哥下意識地看了沈長安一眼,雖然他這個動作做得很迅速,但是沈長安知道,他猜對了。
「果然是他。」沈長安瞭然,轉頭看了眼隱身在他旁邊的道年。
道年沒有說話,他看著癱在地上的狗哥,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算了,我已經不知道你是怎麼認識他的了。」他彎腰看著狗哥,「像你這樣的畜生,讓你多活一天,都是對那些亡靈的褻瀆。」
「沈長安,你想動用私刑?!」
「不,我這是正當防衛。」沈長安舉起槍,瞄準狗哥的大腦,「你這種人,就算是死,也不會得到靈魂的安寧。」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不摳響扳機,狗哥就無聲無息咽了氣。沈長安愣了一下,轉頭看道年。
「老天爺讓他馬上死,他就不能在這個世上多留一秒。」道年伸手搭在沈長安肩膀上,「這種人,不值得髒了你的手。」
沈長安握槍的手,慢慢垂了下來,他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屍首,「當年我爸就死在這個犯罪團伙手裡,這些年他們改名換姓,東躲西藏,現在終於收拾乾淨了。」
他現在的心情很奇怪,沒有快意,也沒有高興。他內心空蕩蕩的,抓不到實處。現在的他,就是濃霧中的迷路人,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你很厲害。」道年拿走他手裡的槍,「你救了很多人。」
沈長安緩緩回過神,笑道:「是啊,我沈長安可是能夠日天的男人。」
道年:「……」
「不好意思,打擾了。」黑無常剛從地獄門走出來,就聽到「日天的男人」幾個字,嚇得拿哭喪棒的手都在哆嗦,他好像知道了什麼可怕的秘密。
偷偷看了眼神情自在的天道大人,他默默縮回腦袋,帶著地府通道一同消失了,連一邊狗哥的魂魄,都沒來得及帶走。
真沒想到,天道大人跟那個人類,竟然是如此複雜的情感與肉體關係。難怪閻王爺總是跟他們說,千萬不能小瞧任何人類,人類確實很牛逼。
白無常見黑無常離開了幾分鐘後,又扛著哭喪棒與鎖魂鏈回來了,臉上還帶著沒有來得及掩飾的驚恐之色。
「回來了?」白無常一點都不意外黑無常沒有帶鬼魂回來,「要不要來粒靜心丸壓壓驚?」
「謝哥,還是你厲害。」黑無常滿臉敬仰地看著白無常,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帶走亡魂還能如此淡定,他真是比不上比不上。
白無常:「……」
范無救從來都只直呼自己名字,這次竟然稱他為謝哥,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你……」黑無常神情有些糾結,「剛才都看到了吧?」
白無常想,他說的是沈長安揍鬼魂的事?
「這種事,看到了就當沒有看到。」白無常道,「不要說出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黑無常:「……」
是對大家都沒有好處,誰會知道沈長安是個膽大包天,敢於對天道下手的男人呢?
敢於向天道下手的男人,自然也敢向鬼下手,沈長安把狗哥的魂魄揍成一顆球以後,行動組的人沖了上來。
迎接他們的,是三具屍體。
「隊長,死者身上並沒有槍傷,看著像是從樓上跌下來,摔斷了脖頸而死。」隊員觀察了屍體後,對隊長道,「從槍傷血跡分布點來看,他的槍傷是從高處摔下來以後,被人補上的。」
隊長沉默地點了點頭,補槍的人是誰,不用去猜就知道是誰。
被挾持的人質已經被救了下來,廣播室里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他們還不清楚,但是從那三個孩子還有高副主任的表情來看,沈長安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他們快速衝到五樓走廊,就看到走廊盡頭倒著一具屍體,民服部門的主任舉著一把桃木劍,在空中揮來揮去,嘴裡念念有詞,好像真的在用劍戳著什麼。
看到他們上來,微胖的高主任利落地挽了個劍花:「來啦?」
行動隊:「……」
這個語氣,怎麼像是在問他們,吃了麼?
隊長走到屍首旁看了兩眼,他發現死者手腕呈現出不規則的彎曲,腕骨仿佛被人活生生碾碎。
這個犯罪團伙犯下多少大案,他心裡有數,看得出下手的人,對這些犯罪團伙是帶著幾分恨意的。
他站起身,扭頭看向杜仲海。
偏偏這個時候杜仲海格外沉得住氣,什麼有用的話都不說。隊長注意到杜仲海手裡,捏著一根紫金色的繩子,這根繩子呈u字型飄在空中,另一頭仿佛拴著什麼東西。
他面色微微一變,早年間他曾聽說過一則傳聞,安全部門裡面有個特殊小組,會處理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他本人向來不太相信這些東西,可是這根飄起來的紫金色繩子,讓他腦袋有些發暈。
行動組的成員已經把廣播室門窗都包圍了起來,隊長仔細聽著屋內的動靜,可是裡面什麼聲音都沒有,仿佛沒有活人的氣息。
隊長給隊員打了個手勢,讓大家找好突擊位置衝進去。
但是當他們衝進門後,就看到沈長安手裡捏著一把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手工剪刀,吭哧吭哧剪著定製炸彈的引線。
「等等!沈先生……」隊長臉色大變,正想說這個引線不能亂剪,就聽咔嚓一聲,引線斷了。
「臥倒!」隊長來不及讓兄弟們撤退,只好選擇了緊急自救姿勢,就地臥倒。然而讓他尷尬的是,他在冰涼的地板上躺了近半分鐘,也沒有聽到爆炸聲響起。
「沒事,這個炸不了。」沈長安似乎察覺到了室內的尷尬氣氛,很貼心地岔開了話題,「這幾個犯罪分子的身份,我已經清楚了。不過剛才他們拒不受捕,還試圖危害我的生命,我只好採取了防衛自救,一不小心他們就死了。」
行動隊:「……」
一不小心?
面對三個窮凶極惡的持槍犯罪分子,你手無寸鐵地衝進來,結果一根頭髮都沒有掉,犯罪分子全跪了,哪吒變的嗎?
「咳。」隊長乾咳一聲,走到狗哥的屍首旁看了眼,這個犯罪分子的屍體,看起來比其他兩個好多了,至少身上沒有太過明顯的外傷。
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這個犯罪分子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那是怎麼死的?
被沈長安意念殺死的嗎?
這麼不靠譜的猜測,隊長提都不會提出來,他站直身體,朝沈長安恭敬地行了一個禮:「沈同志,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沈長安謙虛笑道,「保護祖國未來的花朵,是我輩義不容辭的責任。」
跟沈長安寒暄了幾句後,隊長總覺得沈長安左手好像有些不自然,似乎拽著什麼東西,不讓它離開一般。
想到走廊上,捏著上翹繩子的杜仲海,隊長後背升起一股寒意。身為一名唯物主義者,他突然覺得,有些事情不能細究。
他讓隊員們把這三具屍體抬了下去,對沈長安道:「辛苦你了,我們一起下去吧。」
「請你們稍等我一分鐘,我跟朋友說兩句話。」
朋友?
隊長看了眼空蕩蕩的屋子,突然覺得屋裡有些冷,他默默退出了廣播室,還貼心地幫沈長安掩上了門。
「你先回家等我,我晚點再回來。」沈長安嫌棄狗哥的魂魄在自己手上扭來扭去,讓道年用法術把它揉成了盤子大小,隨手拿著,然後對道年說,「凡間是個人情社會,我怕別人知道你的身份後,天天讓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幫忙,到時候多麻煩。」
「我的男人,我一個人來麻煩就行了,不捨得讓你為了其他人改變原則。」沈長安親了親道年的臉頰,「乖,回家等我,等周末的時候,我跟你一起請同事還有我的朋友吃飯。」
道年無奈地嘆口氣,拿出一枚丹藥塞進沈長安嘴裡:「先吃一顆墊墊肚子,不按時吃飯,會傷胃的。」
「好。」丹藥帶著淡淡的草藥香與甘甜,沈長安把它當做糖丸吃了,「那我先下樓去了。」
伸手摸了把沈長安的發頂,道年點頭:「我在家等你。」
看著道年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見,沈長安轉身走出廣播室。
「長安,你沒事吧。」杜仲海湊過來,看到沈長安手裡把玩著一顆黑灰色的靈魂球,「這是……」
「哦,是那個犯罪分子的魂魄。」沈長安順手拉過杜仲海手裡的繩子,把狗哥魂魄也栓在了上面,「另外一個被白無常帶走了,這兩個等明天再請鬼差來帶走吧。」
「成。」杜仲海點頭,「這兩個玩意兒做了這麼多惡事,連魂魄都是黑的,不能讓他們輕輕鬆鬆就下地獄。」
站在旁邊聽兩人交談的隊長:「……」
不行了,民服部門這兩個人一本正經的模樣,讓他差點就要相信,他們手裡真的捆著什麼東西了。
沈長安跟著一行人走下樓,剛走到門口就被人圍住了。
「沈長安,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這是姚懷林。
「長安,你還好嗎?」
「那些歹徒都是瘸腿爛眼的畜生,王八蛋,慫狗……」罵人的是陳盼盼。
就連不太喜歡說話的徐澤,也驚慌失措地圍了過來,眼鏡腿被擠歪了都不知道。
「我沒事。」沈長安朝圍著自己的眾人笑了笑,「那幾個犯罪分子運氣特別不好,一個自己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死了,一個突然心臟病發作死了,我就只對付了其中一個。」
圍過來的眾人:「……」
「這麼危險的情況,你就不要再謙虛了。」徐澤伸手扶住沈長安,「人沒事就好,剛才三個學生的家長在外面對你又跪又哭的,我們好不容易才勸住。」
徐澤想起那三個孩子提起沈長安,滿是感激的臉上,似乎還帶著「我知道一個秘密,但我就是不說」的表情,就猜到沈長安肯定做了什麼挑戰三觀的事。
不過當著外人的面,徐澤是全方位無條件維護自己人,他扶著沈長安擠開其他人,扶著他到民服部門的辦公車裡坐下。
「沈長安……」姚懷林剛想過去,就被笑呵呵的杜仲海攔下了。
「各位警察兄弟,我們長安受了驚嚇,需要回家休息,請各位體諒體諒。」杜仲海睜眼說著瞎話,「有關這次救援活動,我們部門會在明天出具詳細的報告書,大家不要急。」
說完,也不管別人怎麼想,靈活地鑽進駕駛座,把車門一關,開著車揚長而去。
還沒回過神的眾人:「……」
大家想起還有跟著上樓的高淑娟沒有走,正準備找她問問,遠遠就看到高淑娟穿著高跟鞋,把單車踩得像風火輪一般,頭也不回地躥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民服部門的人究竟怎麼回事,平時溫溫吞吞,關鍵時刻忽然來個驚艷登場,再以最快地速度消失,這讓他們其他人怎麼想?
至於其他三個留在現場的民服部門職員,面對眾人打量的眼神,紛紛露出「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問我」的無辜表情。
眾人:「……」
心塞塞。
開離學校以後,杜仲海把車速減慢,齜牙咧嘴道:「哎喲,年紀大了,腰不行了,才這麼一會兒,就腰酸腿疼的。」
「主任,要不我來開?」沈長安把兩個歹徒的魂魄拉過來,放在地上踩啊踩。
「不用。」杜仲海甩了甩腦門,覺得腦袋有些涼,才想起自己把假髮給忘記了,「唉,下午放你半天假,不用來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
「那我順便把這個處理了。」沈長安拎起犯罪分子的魂魄。
「成。」杜仲海點頭,「你處理起這個,比我方便。」
「嗯。」
車內安靜了下來,片刻後,杜仲海才問:「你真的是天佑?」
沈長安點了點頭,想起杜仲海看不見他的動作,於是道:「是。」
「現在這件事已經傳了出來,你有什麼打算?」杜仲海心裡隱隱有個猜測,沈長安在梧明市留不了多久了。
不管是為了沈長安的安全,還是為了社會輿論,沈長安都不可能再留在梧明市工作。
「不知道。」沈長安轉頭看著車窗外的景色,梧明市並不是一個繁華的城市,但它充滿了生活的氣息,「也許……回帝都吧。」
他喜歡梧明市的寧靜與安詳,但是只要道年願意陪著他,哪裡都是他的心靈之鄉。
「這樣也好。」杜仲海道,「我跟高淑娟的身份已經暴露,可能也會調任到其他地方去。」
沈長安怔忪地看著杜仲海的後腦勺,他來到梧明市以後,杜主任對他一直都很照顧,整個民服部門的工作氛圍也都很輕鬆,如果杜主任調任走了,他的那幾個同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杜仲海道,「你還年輕,不要提前過上養老生活。梧明市雖好,但不適合你。」
沈長安仔細地想了想:「我覺得……挺適合的。」
杜仲海:「年輕人,能不能有點事業上進心?!」
沈長安:「……」
他一個天天在男朋友家蹭吃蹭喝的男人,還要什麼上進心?
可以有,但沒必要啊。
世界和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