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回頭。
可除了幾片飄在空中的落葉外,院子裡什麼都沒有。
一晃又是兩日。
綰一依舊兩邊院子跑,項蘭芷不是待在自己屋裡,就是坐在院裡曬太陽,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這天綰一剛邁出院子,就聽見了一陣吵鬧聲,從沈玉珠的院子裡傳來的。
「廢物!吟詩作畫也沒見你整出個什麼名堂,我沈玉珠真是瞎了眼,嫁給你這樣的人!」
蕭雲秀出嫁在即,邱家那邊毫無動靜,擺明了就是不把這個人放在眼裡。
若蕭恆有本事,邱家豈敢這樣?
想到這裡,沈玉珠前三十幾年的教養和矜持通通不見了,氣的臉都黃了幾分。
「你,夫人你簡直不可理喻!」蕭恆也硬氣了起來,「明明是你偷雞不成蝕把米,怎得這也能怪到我身上!」
如今奉天人人都知她沈玉珠的女兒被貶為妾,人人都說這是活該,更是連帶著沈家一起罵了。
沈家老夫人氣得不輕,寫信來罵沈玉珠,如今她四面臨敵,怎能不拿丈夫撒氣。
綰一剛往前走了幾步,就碰見了捂著臉邁出門的蕭恆。
四目相對,蕭恆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綰一朝他福了福身,客氣道:「將軍時常念叨二老爺,若您得空,去同他說說話吧。」
蕭恆唇線拉直,不知是想起了什麼,毫無情緒地說:「如今大哥有蘭芷表妹陪著,想來是不會無聊的。」
綰一輕笑著搖頭,「蘭芷小姐與將軍的屋子隔得遠,這幾日我都不曾見過她一面呢。」
說完綰一就端著藥箱離開了,不再去看雙眼瞪大、愣在原地的男人。
蕭恆呆住了。
那日聽到表妹說心有所屬他就慌了神,年少時的恩愛場景瞬間湧入腦海,可理智告訴他,母親有心將她和大哥湊成一對。
蕭翼二十三歲一戰成名,他一輩子都活在大哥的光芒下,下意識覺得表妹一定會與他情投意合,沒曾想她居然這般迷戀自己?
蕭恆咽了咽口水,那日在議事堂見了表妹,回來後他便夜不能寐。
背信棄義在先,他本就對不起表妹,理應去同她道個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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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將軍府偏門。
蕭雲秀身著玫紅色繡服,僵著身子不願走。
沈玉珠吸了吸鼻子,不忍的將眼神轉向別處,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說,「秀兒,別急,娘一定會讓那個小賤人死無葬身之地。」
她已修書給哥哥,待時機成熟,她一定會讓那小賤人好看!
「大小姐等等。」綰一急切的趕了過來,將一枚玉佩遞到蕭雲秀面前,「老夫人舊疾犯了,不能親自相送,特意托我將這枚玉佩交給大小姐。」
聞言,沈玉珠的臉更黑了。
親孫女出嫁不相送就算了,還使喚這麼個人送這什勞子的破玉佩,擺明了就沒把她沈玉珠放在眼裡!
蕭雲秀氣得一把從綰一手中拽過玉佩,泄氣般將人往外一推,「賤人,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今日老天應景,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綰一猝不及防跌倒在地,髮鬢和裙擺上都沾上了泥腥,好不狼狽。
「雲秀!你這是成何體統!」蕭恆匆匆趕到,不由分說地指著女兒就罵:「綰一為了給你送玉佩連傘都沒來得及撐,你怎能這般無禮!」
蕭雲秀愣住了,她不敢相信這是那個小時候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划教她寫字的父親,他居然為了這麼個野種吼她?
而且剛剛她分明沒用幾分力……
她瞧著摔倒在地,被蕭恆身後的項蘭芷扶起的綰一,逐漸明白了過來。
她是裝的!
自己又被算計了!
「父親!明明我才是你的女兒啊!」
蕭雲秀拽著燙手的玉佩,紅著眼說:「這幾日你可曾來關心過我一句?今日我出嫁你都能晚到,你真的有把我放在心裡嗎!」
沈玉珠也是滿心的怨氣,她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來得及細想蕭恆為何會與項蘭芷一起到。
好好的送親被攪得一團亂,蕭雲秀負氣上了轎。
納妾只需一頂小轎偏門抬進,就連納吉納徵都免了。
將軍府與邱家隔的不遠,蕭雲秀進了新房還沒緩神來。
陪嫁丫鬟看不下去了,勸道:「小姐,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您就莫要再哭了。」
「夫人就您這一個女兒,不會捨得你受苦的,邱家已經打點過了,並不會讓您受了委屈。」
蕭雲秀抹著淚,只覺得哭的臉上發燙,手也不自覺地撓了起來。
「香雲,我今日上的粉是哪家的?我怎麼覺得臉上這麼疼呢?快把鏡子拿來我瞧瞧。」
「啊——」
蕭雲秀掀了蓋頭,不可思議的捧著臉盯著鏡子裡瞧,「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臉上會起這麼多紅疹子和血泡?香雲,快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啊!」
香雲剛著急忙慌應下,門就被兩個嬤嬤踢開了,「吵什麼吵!一個做妾室的玩意兒,也敢在我們邱府大吵大鬧!」
說完那嬤嬤就一腳將香雲踹得老遠,「滾一邊去!別打擾前廳的主子吃飯!」
蕭雲秀根本沒有心思聽嬤嬤說的話,只是不停地撓著臉,恨不得把臉上的皮都扒了。
嬤嬤好奇地湊近,卻被嚇得「哇」的一聲,連滾帶爬的逃出了門。
片刻後,邱家人聚集一堂。
「這臭女人是得了什麼病?拖出去,離我遠點!」邱吉皺著眉頭迴避,仿佛蕭雲秀是什麼貨病似的。
「吉兒不可,就算你再厭惡,她如今也是你的妻子啊。」
「母親,誰知道她這是不是又和哪個男人鬼混出來的不乾淨病呢!快快快,把她拖遠些!」
蕭雲秀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除了楊仲瑜之外,她根本沒有勾搭過任何一個男人!
臉上的抓心撓肝激起了她的一些記憶,她沖向前去,磕頭道:「母親,我是被人害了!」
「我臉上這不是什麼不乾淨病,是江綰一那個賤人,是她給我下的毒!」
當初在幽蘭山的時候她就被下過。
這回肯定是江綰一買通了她的丫鬟,偷偷給她下的毒!
她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一時間,眾人的臉上都掛不住了,尤其是邱大夫人。
她知道江青眠能毒善醫,江綰一是她的女兒,又被沈玉珠陷害過,這樣一來下毒便說得通了。
可她存有私心,所以皺著眉頭想要大事化小。
見邱大夫人猶豫,邱舒柔坐不住了,「父親,雲秀既然嫁到了我們邱家,那就是我的阿嫂,怎麼怎能由旁人欺負她呢?」
「今日是毀容,明日說不定可就是害命了!這不是打咱們邱府的臉嗎?」
「舒柔!大人說話你不要插嘴!」邱夫人瞪了自己女兒一眼,「況且此事並無證據,若是冤枉了人,咱們不好收場的。」
邱老爺掀蓋吹了吹茶沫,沒有說話。
蕭雲秀連忙上前表忠心,「我既嫁進了邱家,那就是邱家的人,父親您真的任由一個孤女來打邱家的臉嗎?」
她雖然臉上不堪入目,但一雙嫩手軟弱無骨,放在衣擺上甚是好看。
邱老爺輕輕瞟了她一眼,眯了眯眼說:「那你想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