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之拉開門,就見文南星站在門口,用一雙晦澀難辨的眼睛看著自己。
「星兒,你怎麼過來了。」
問完意識到了什麼,剛才他與老將軍的話她聽到了多少,他壓下心底的緊張,忙問道:
「你來了多久了?也不讓丫鬟來傳話一聲。」
文南星假裝沒察覺他眼底的慌亂,平靜地說道:
「沒有,我剛過來,知道你父親在裡面,就沒讓人通傳,方才怎麼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沈沐之極力維持著自己的表情,不想讓文南星看出來。
「無事,只是方才與父親說了一些朝廷上的事,有了分歧罷了。」
文南星點點頭,可是她又何其看不出來他的強裝鎮定。
文南星方才見沈老將軍氣勢洶洶地離開了,似乎離開時看著她還微微皺眉頭。
想來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讓老將軍很不愉快,文南星也再詢問。
沈沐之察覺文南星臉色也有些不好,便忙拉著她進去。
屋中還有一地的碎瓷片,文南星也假裝沒看見,沈沐之很快命人來收拾了。
「可用過晚膳?」
「用過了。」
文南星垂下頭來,心中好似有一塊石頭壓著,卻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緩解心中苦悶。
沈沐之心情也似乎不好,眼神之間總是躲躲閃閃的。
其實就算他不說,文南星也知道,多半是他退婚之事不順利。
這件事本就是力所不及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實現的,其中千難萬難她也知道。
氣氛沉寂了半晌,沈沐之才緩緩開口:
「今日秦頌留我用了晚膳,未曾能趕回來與你一同用膳,是我的罪過,下次一定能早些回來。」
文南星與秦頌的關係本來就尷尬,沈沐之毫不避諱地提起秦頌,他是告訴文南星他不是因為秦苓兒才留在侯府的。
同時,他也是在試探,試探文南星對秦頌到底是否有旁的感情。
文南星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
「無妨,其實你不必特意趕回來與我一同用膳的,我一個人可以自己用膳。」
文南星話語中沒有半句話是有關侯府的,她只是抓住了沈沐之口中不能來與她一同用膳。
好似她與侯府真半分關係都沒有,沈沐之眼裡閃過一絲慶幸這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可馬上沈沐之的眼神顯得格外複雜,他一直盯著文南星,好似要從她眼底看出一絲不同的情緒出來。
若是一個人真的放下了某件事某個人,是從來避諱提及,只當是過往雲煙罷了。
可文南星言語之間的迴避,才是讓沈沐之介意的地方。
他不動聲色收起逐漸下沉的臉,恢復於往日的隨和,想說一件平常事一般說與文南星聽。
「你猜我今日見到誰了,我見到了團哥兒,他現在被秦夫人養得極好,白白胖胖的,格外可人,我還抱過他,他長得與你像極了,特別是眉眼之間。」
他說完,明顯看到文南星臉色上有所鬆動,他的心驟然一冷,手開始隱隱攥緊了。
他認為文南星或許對秦頌沒有絲毫感情,可是對團哥兒就不一定了。
那是她親生的孩子,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同她骨肉相連,血濃於水,她不可能對他沒有半分觸動。
沈沐之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可是他控制不住,腦子裡時常會蹦躂出一些問題。
他會想文南星看到自己的孩子會不會心軟,她會不會因為孩子離開自己重新回到他身邊。
畢竟秦頌如今對她還念念不忘,只要她肯回去,秦頌還是會接納她的。
他甚至半夜都會想,那些年文南星日日夜夜躺在秦頌身邊,她心裡在想些什麼,會不會對他有過動心。
她會不會覺得秦頌對她是真心的,看不出他的那些虛情假意。
文南星聽完他的話,愣愣地看著沈沐之。
她看出來沈沐之這段時間的反常,最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變得很奇怪,讓文南心感覺他變了一個人似的。
自從他知道自己以前的事,他與秦頌走得越發的近了,三天兩頭地往侯府跑。
話說是為了朝廷上的事,可他每次回來話里話外都會提到秦頌,甚至他還有意無意地說了侯府里的許多事情,字字不離秦頌。
文南星知道他在與秦頌暗暗比較,可是她不理解,自己早已說明了,他若是介意,自己可以離開,可他卻死拽著不讓。
他說他會處理好一切,與秦苓兒退婚,他會光明正大地來娶她。
她信了,內心也特別渴望能與他成婚,過上普通人家的日子就如同以前一般,什麼都沒有變。
可現在的沈沐之不再是以前的顧沉軒了,她與他之間似乎隔著許多東西,不只是他的婚約,好似還有許多無形的東西。
這些話文南星屬實是聽煩了,不願再聽他說這些,她便要起身找個藉口離開。
「今日我有些累了,我先回房安歇了,你在外邊累了一天,你也早些休息。」
誰知沈沐之不讓她走,反手將她拉住,雙手拽得死死的,他懇求道:
「星兒,能不能陪陪我。」
文南星現在不想與他多糾纏,現在不適合與他獨處。
他現在好似是還未斷奶的狼崽子,隨時能將她啃食殆盡了。
她不願意做有可能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便沒了迴旋的餘地。
「你想必也累了,就先睡吧,有事情明日再說。」
沈沐之不讓她走,從身後把她抱了一個滿懷。
他從後摟住,讓她立時慌了手腳,無措地想去掰開他環在腰間的手。
身子略得自由又叫他扳過肩膀來迎面抱住,臉便覆了上來。
「星兒,陪陪我可好?不要離開我。」
他祈求著讓文南星給他一絲溫暖,他將自己的頭埋進她的頸窩裡。
「沈沐之。」
這是文南星第一次這樣叫他,叫他的全名。
「我覺得這樣挺好,你不必時時刻刻試探於我,其實我都知道,我不願提起他,是因為秦頌相當於我人生中一個過客而已,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何必多提,可若你實在介意我與他的曾經,那麼我可以離開,不在你身邊礙你的眼。」
文南星話說得如此明白,她也相信他能明白,多說無益,縱使她心底有他,可也不是到了離不開的地步。
兩個已經離了心的人,是無法長長久久的,她深知這樣的道理。
「星兒什麼意思?你難道要離開我不成?」
沈沐之直直望著她,眼底的無助似是要流淌出來,他像是一隻剛出生的小豹子,渴望得到母親的懷抱。
以前她從未發現沈沐之也可以像個小孩子一般需要人安慰保護,因為以前都是他來保護自己的。
無論是在家裡還是在外邊,他始終是個大哥哥的存在,可是如今好似反了過來,文南星一時之間還有些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