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下人在院子裡點上了燈,院落里閃著明明暗暗的光,卻也安靜清閒。
天上微微飄著一些小雪,不似雨點來得急,飄飄揚揚的看著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小翠扶著文南星這裡走著,伸手接過天上飄著的雪,看著雪在手心裡化開。
這樣兩個人走著,什麼壞事都拋之腦後了。
「姨娘你看這雪花的形狀和以前不一樣了誒。」
小翠拿著手中的雪花給文南星看,不過片刻,還沒給她看,這雪再次化在手心裡了,她尷尬地笑笑。
「姨娘不喜歡裡面那許舅母出來走走也挺好的,如今這天雖然還冷些,可馬上便要開春了,這雪都融化了,空氣特別的新鮮,姨娘這個冬日就只會悶在屋子裡,也該好好地走走,鍛鍊鍛鍊,對孩子也有好處。」
小翠扶著文南星在一邊走著,在一處廊院裡歇了下來,小翠伸手給文南星撣掉身上的雪。
雪花沒碰到溫暖的身體化開,一拍就全掉了。
文南星扶著腰慢慢在走廊的木凳下處坐下,小翠便道:
「姨娘可要奴婢去拿一個軟墊出來,這凳子難免僵硬,對身子不好。」
文南星好不容易扶著柱子坐下,自然不願意起身,就拒絕了小翠的好意。
「罷了,我自懷孕之後本就畏熱,坐這裡不妨事,也坐不了多久就要回去赴宴,不必再去拿墊子,省得你來回跑。」
說完便將頭靠在柱子上,小翠也跟著文南星坐下來,伸手給她攏了攏披風,為她戴上了帽子。
「侯爺吩咐奴婢了,要是在席面上有人為難姨娘便去給侯爺報信,侯爺會來處置的,給姨娘做主的。」
小翠自然是覺得有侯爺在,任何人都不會欺負了她。
可文南星在想,若是事事要他來處置,她這日子也算是順遂,可他也不能護著她一輩子,有些事情確實是要她學著處理。
主僕兩人就坐在走廊下,廊燈若隱若現,卻不耽誤這圓月的光輝,將地上的雪照得白茫茫一片。
周圍沒人經過,夜晚靜謐安詳。
文南星將頭靠在小翠肩上,眼神逐漸放空,像是在沉思,也好似什麼都沒想,只是單純的歇著。
小翠也樂在其中,伸手抱住了她,看著遠處的那輪殘月,周圍都很安靜,文南星的聲音便一字不落到她耳朵里。
「小翠,你知道嗎?其實我也沒想過會嫁進侯府,我自小便沒了母親,父親也沒教給我什麼治家之術,馭人之道,只想讓我開開心心長大,尋一個普通人家,將來能繼承他的醫館,而我身上也唯有一身醫術還說得過去,可現在也無處施展,我只能待在這裡,在府里我不願意與人爭鬥,也不願意跟人拼得你死我活,我就想活出自己罷了。」
小翠在一邊聽著,雖然有些不明白,但是卻知道這是文南星的肺腑之言。
「奴婢有些不明白,姨娘覺得如今的日子不好嗎?侯爺對姨娘難道不是真心的嗎?」
在旁人看來自然是好,多少人都羨慕不來,方蓯依也說她最是羨慕自己什麼都有了,她應該是過得最好的。
捫心自問,秦頌待她確實很好,好到其他人或許做不出來,好到不管其他人如何說他,他也無怨無悔。
甚至有時候自己覺得自己都不知好歹了,她該每日感恩戴德的燒香拜佛,祈求這樣的日子能長長久久的才好。
「好,有人護著自己的日子有什麼不好的,只是我還需要長大,需要去適應,我不能一輩子靠著侯爺,可我又不願意甘心一輩子過這樣的日子,我不知道要什麼,以前我總喜歡在山上亂跑,到河邊捉魚摸蝦,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麼好的,可如今我卻有些想念了這樣的日子。」
說著這麼多,也不知道小翠明白多少,但她也需要一個人來交心。
她抬起頭來看著小翠問:
「小翠,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有些不知好歹了,明明有這麼好日子,我非要折騰。」
小翠急忙搖搖頭,一臉真誠地道:
「沒有,奴婢沒有這麼覺得,奴婢知道您這麼做一定只有自己的苦心的,奴婢雖然不懂,可也不會覺得您不知好歹的,夏竹也不會,她說她明白姨娘,知道姨娘想要什麼,小翠雖然不太明白,可小翠會學著去理解的。」
文南星突然感覺鼻子一酸,這世上終究是會有人明白她的,良久以後,文南星才說道:
「我知道你對我是好的,我才與你說這些,不過這些話也不必與旁人透露,免得再生事端。」
小翠覺得文南星有些悲傷,可她也沒說過一句自己的委屈,更沒有哭出來,只是用最平靜,最平常的語氣說出來,最後文南星嘆息了一聲。
「不過我也知足了,這一切很好,我也該盡力去維護這樣的日子,免得自己不珍惜,白白錯失了這來之不易的平靜,而我也會去維護這平靜的日子。」
她像是安慰自己,她想自己總歸是能適應的,再過個幾年便好了。
她扶著柱子,拍了拍自己的坐皺了衣衫,也幫小翠拍了拍身上落下的殘雪。
「好了,我們該回去了,等會兒你記得讓小廚房做碗醒酒湯備著,我怕侯爺等會兒吃多了酒會難受,先備上,有備無患。」
文南星就帶著小翠回去,出來時間太久也不好。
「誰?」
誰知剛走出去幾步,小翠便看到一個黑影從那邊竄了出去,她急忙喊了一聲,從身邊護住了文南星。
「怎麼了?」
「奴婢方才在看到一個人影閃過去,想來是看花了眼,沒有嚇著姨娘吧。」
「沒有,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