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棲宮。
日光透過窗棱灑進宮殿,照得屋內一片明亮。
聞蹊正端坐在桌案前,認真地整理著手中的藥籍。
水竹滿臉興奮地推門進來,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激動地說道:「侍君,太好了,陛下召您前去伴駕!」
聞蹊聽到這話,手中的藥籍沒拿穩,陡然掉落,他抬起頭,看向水竹,懷疑自己聽錯了。
「伴駕?」聞蹊怔問,按照他的位份,陛下怎麼可能會召他伴駕呢?
水竹見自家侍君眼裡帶著濃濃的不解,忙走到聞蹊身側,肯定道:「對啊,夏女監親自來傳的消息,說是陛下要您去伴駕。侍君,這是好事,陛下終於想起您了!」
聞蹊沉默片刻,心中暗自揣測著陛下喚他會說什麼,各種猜測湧上心頭,讓他不禁有些緊張。
水竹以為聞蹊高興壞了,同樣喜不自勝道:「侍君,快快快,仆侍幫您整理一下儀容。」
說著聞蹊就被推到妝奩前被水竹摁著坐下,水竹看著銅鏡里的人,從檀木盒中翻翻找找,「換支玉簪吧。」
整理好髮髻水竹又跑去找衣袍,嘴上不停道:「還有衣服,也換一件。」
「就這件,水青色,陛下之前賞的,您平時都捨不得穿。」
「侍君,要見陛下,自然要穿最好的,別猶豫了。」
「好…好吧。」聞蹊看著水竹比他還急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
水竹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就將聞蹊的舊衣袍褪去,換上了新的。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水竹咂咂嘴,他家侍君好好收拾一番還是很驚艷的。
「好看。」水竹眼神一亮,脫口贊道。
聞蹊抿了抿唇,有些不安,「阿竹,這會不會太顯眼了,若是還有其他侍君在,豈不是……」
「不會,侍君,你容貌比其他侍君沒差多少,要自信些。」水竹安慰著,讓聞蹊不要胡思亂想。
「咱們快走吧,也別讓陛下久等了。」
聞蹊無奈,想到陛下還等著,便也不再多想了。
——
御書房,姬幽正在作畫。
見聞蹊進來,微微抬眼,柔聲喚道:「阿蹊,快過來。」
聞蹊姿態閒雅,走近後便福身行了一禮,「陛下,臣侍給陛下請安。」
姬幽放下手中的御筆,繞到聞蹊面前,將他扶起來,溫然道:「不必多禮。」
聞蹊起身,一雙柳葉眼玲瓏剔透,眉目含情地看向姬幽,如一汪湖水,平和澄澈。
姬幽打量了一番,笑盈盈道:「多日不見,阿蹊似乎更加好看了,倒讓朕驚鴻一瞥。」
「陛下謬讚,阿蹊還是從前模樣。」聞蹊垂首,不好意思地抿下唇,含笑回應。
「阿蹊真是不經夸,你臉紅了。」姬幽調侃地說道,然後輕輕地抬起手指,划過聞蹊的臉頰,一點一點地緩緩貼近。
察覺到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鼻翼,近在咫尺,聞蹊呼吸急促,忍不住出聲提醒道:「陛下,有……宮侍在。」
姬幽微微一笑,目光一掃而過,周圍的宮侍們便低下頭去。
「怕什麼,朕親自己的侍君。」姬幽輕聲道,雙手扶住聞蹊的肩膀,凝視片刻後,俯首吻了上去。
「唔……」聞蹊被吻得腦袋發昏,緩緩閉上了眼,循著柔軟的觸感,呼吸雜亂。
漸漸地姬幽才放開了他,見他臉頰泛著紅暈,眼神飄忽,姬幽挑眉,「好了,不逗你了。」
「今日找你來是有件事要你幫忙。」姬幽拉過聞蹊的手,走到御案前。
「你來看看朕的畫,有沒有不妥或者需要增添修改的地方。」姬幽將上面的畫整個攤開,示意聞蹊點評一下。
聞蹊望著畫上的人,只覺得方才湧上的甜意一下子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只剩苦澀蔓延著。
見他不說話,姬幽不由得看向聞蹊,「阿蹊?」
「這是…姬鈺殿下?」聞蹊聲音有些沙啞道。
姬幽解釋說:「嗯,過幾日是阿鈺的生辰,我打算送他我親自畫的這幅畫。」
「阿蹊你的丹青是最好的,快幫朕看看。」
聞蹊這才端詳起畫作,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縮,抿直了唇線,「……好。」
話落,聞蹊拿起御筆,在衣衫等處細化了一些細節。
幾番勾勒後,姬幽很是滿意,「阿蹊此筆堪比畫龍點睛,神來之筆。」
「能為陛下分憂是臣侍的榮幸。」聞蹊淺笑。
「阿蹊,想要什麼賞賜?」姬幽將畫仔細收了起來,然後望向聞蹊。
聞蹊斂眸,面色沉靜道:「臣侍什麼都不想要,臣侍沒什麼缺的。」
「真的?」姬幽見他又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勾了下唇,有些不正經,戲謔道:
「可是朕有想要的,阿蹊給不給?」
聞蹊被問的有些懵,陛下想要的他怎麼會有,又覺得姬幽這個樣子輕佻了幾分,身體不由得靠在後側的書架上。
一邊不解道:「什麼?」
見他目光茫然,姬幽目光灼灼,含情脈脈道:「你。」
聞蹊感覺大腦空白一片。
姬幽已經覆上來,低頭,攫住了他的嘴。
「阿蹊,專心些。」
聞蹊實在難為情,本能地往後閃躲了一下。
他心下慌亂,一隻手不小心觸到了身後的木架。
「啪」的一聲,一幅畫軸落下來,掉在地上的時候,上面的內容暴露出來。
聞蹊看過去,眼神微眯,覺得有些熟悉,他呼吸輕喘,好不容易平穩了氣息,才急忙道:「陛下,這畫…」
「怎麼了?」姬幽放開了聞蹊,將那幅畫撿了起來。
聞蹊湊近看了幾眼,問:「這畫陛下從哪來的?」
「這是梅侍郎的。」姬幽目光落在畫上,恍然覺得自己記憶不錯,這幅畫的主人竟然還記得。
見聞蹊有些奇怪,姬幽問詢道:「怎麼?你認識她?」
他當然認識,聞蹊眼中閃過異色,悠悠道:「陛下,他不是男子嗎?怎麼會做官?」
「男子?」姬幽眼底閃過詫異。
「對,而且……而且他是」聞蹊深吸一口氣,神色掙扎。
「是什麼?你直說。」
見姬幽似乎真的不知道,聞蹊直言:「他是孫子墨,四皇女的側夫,孫太傅的么子,陛下不知道嗎?」
「你確定?」
聞蹊十分確信,「確定,不只是畫工,還有他的字跡,落款,不會錯的。」
「朕相信你。」姬幽若有所思,她細看了一下畫作,又道:
「明日朕會喚他議事,到時候你再幫朕確認一次。」
「好。」聞蹊重重答應下來。
——
次日,乾清宮。
姬幽又召了聞蹊伴駕,想讓他確認一下梅洵的身份。
聞蹊隱匿在屏風後。
夏意領著梅洵進來,姬幽神色溫和,詢問了一下他和虞襄有關相州之事的進展。
梅洵不疑有他,「回陛下,虞尚書手裡已經掌握了不少證據,微臣也在盡力從其他方面調查,再過些時日,定能將結果呈到陛下面前。」
「嗯。」姬幽神色溫和,笑意不達眼底,又同梅洵寒暄幾句,便讓其離開了。
梅洵走後,聞蹊才緩緩走出,「陛下,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