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風猛烈的刮著 我不禁圍緊了圍巾 雪落下來了 這是今年的初雪 雪花落在我的肩頭 我輕輕拂去 加快了腳步
走到屋檐下 看到前面有光亮 原來是一家便利店 進去依舊是習慣性的拿了一瓶可樂
突然感覺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轉過頭 「誒！hi！好久不見！」
他也同樣驚喜
付完錢 我們一起走出去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也不說一聲 我們給你接風洗塵啊」
「你當時回去的時候不也沒說 要不是在這遇到你 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你這個大忙人咯」他取笑我 我裝模作樣打了他一下 「還是回家好 」
「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不走了 我們祖國我都沒游完！」
「你走的時候也沒說 大家都很想你 你哥也是 那天喝醉了酒 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
說到那個人 我低下頭 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
「好了 知道你不想聽 」他把我的頭抬起來
…
他2005年 父母離異 我母親移民澳大利亞 在那裡重新組建家庭 男方有一個兒子 和我般般大 也是中國人
「小程 以後這個就是你媽媽 這個就是你妹妹了」 他的父親介紹
他眼神里流露出不屑 「我媽只生了我一個 我可不要這個便宜妹妹」
我媽上趕著討好 「小程 不願意叫媽媽 就叫阿姨也行」
問拉拉媽媽的衣袖「媽 人家不歡迎我們 我們也不稀罕 走吧走吧 我們回家好不好」
媽媽甩開我的手「不可以說這種話 以後這裡就是我們家」又討好似的沖那個男人笑 「小孩子不懂事 童言無忌 童言無忌」
我在那裡的日子並不好過 程言不喜歡我 但是不得不承認 他的臉是真的好看 優美的輪廓 立體的五官 挺直的背脊 好似從來不為任何人折下 因為這個 我也不太討厭他」
他在學校里是名人 幾乎大家都認識他 成績好 長得好 不知道從哪裡傳出 我是他妹妹 所有人都不信 確實 我和他長得不像
一次晚飯 「爸 我在外邊有套房子 過幾天我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為什麼」叔叔停下手邊的動作
「沒什麼 給你們一家人相處的機會」
「說的什麼話！我們一家人？」叔叔看著他 語氣裡帶著不滿
他站起來 「我吃飽了」
「給我站住 ！」叔叔幾乎是吼了出來 「成何體統 」
他給的回應是遠去的背影
有一段時間我都沒見到他 我媽媽是第三者 2005年 叔叔還沒有離婚 但是他的老婆發現了 大鬧了一場 最後瘋了 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他恨 也是應該的
我偷偷的拿媽媽手機聯繫他 聲音如同螞蟻一樣「哥哥 對不起」
「跟你有什麼關係 那是他們大人之間的事」
「以後在學校不用躲著我」他那邊有雜音 很吵
「好」好字剛說出口 電話就被掛斷
第二天他回來了
出去的時候是一個人 回來的時候變成了兩個
一個金髮美女 藍色的眼睛 友好的沖我say hi 我還沒反應過來 手就被握住了
他對比起來反而沒那麼熱情「家裡就你一個人？」
「嗯 叔叔出去了 媽媽去做孕檢了」
媽媽懷孕了 她現在這個年紀應該算是高齡產婦
但是不願意打掉
「嗯 我拿點東西 不用跟他們說我回來過」
「好 」我跟上去「哥哥 你應該不生氣了吧」
「我生什麼氣？」
「那就好」
他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 然後上了樓
學校里 他突然在班級外面等我 我有些不習慣 因為他之前說 在學校 他和我就沒有任何關係
「 怎麼了」
「聽說今天是你生日？」
「啊？ 我不記得了」我從來沒有過過生日
「 我給你訂了個蛋糕 生日快樂」
「謝謝」
「嗯」說完他轉身要走 我叫住他「你怎麼知道我生日是今天 」
他說 無意間看過你的出生照片 後面有標記
我點點頭 猶豫的問「你今晚 回來吃飯嗎？」
「看情況吧」
我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 也回到教室 但那一天心不在焉 課沒聽進去多少
有些感情像種子一樣 萌芽 然後長成大樹 隨著時間推移變得更加茁壯
剛回到家 我被扯到了房間裡 房間被翻得很亂 在我腳底下的 是我的日記本
我驚了 沒有控制住自己 喊了出來「你看了我的日記本」
「我不看怎麼知道你是一個喜歡自己哥哥的賤種」
我被推了幾下 摔倒在地 懷裡死死地護著那本筆記本
媽媽搶了過去 撕碎了 我撿起那些碎片 慌張的拼湊
晚飯時 對上媽媽的目光 她 突然開口「小嫣 我和你叔叔商量好了 送你去英國留學 」
我驚詫的抬起頭「我不要」
「下周三 你收拾一下行李吧 」語氣不容我拒絕
「那我要不要叫阿程回來送送 」叔叔開口
「我看沒必要 你們慢慢吃」她起身
我放下碗筷 跑了過去 「媽 我不想走 」
「沒得商量 你知道的 這是一個錯誤 」
我哭喊了出來 「媽 ！」
「別哭了 有哭這時間你不如去整理東西 乖 是錯誤我們就改正 」
門鈴突然響了 是他給我訂的蛋糕
媽媽看向我拿著蛋糕的手 搶了過來 名字上寫著 程言
她似乎瘋了 把蛋糕搶過去摔在地上 她好像忘記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的眼神 從驚訝到愧疚
「媽重新買個蛋糕給你」 她走過來想拉我的手 我藏到了後面
「不用了 」我走上樓 在我對面的那間房間 已經落灰了
周三
我上了飛機 到達英國
我開始失眠 突然驚醒 耳鳴
去到醫院檢查 中度抑鬱 我把那張報表扔進了垃圾桶 蹲坐在路邊 哭了
有一個小朋友 把他手裡的棉花糖遞給了我 他的母親是個中國人 也蹲下來拍拍我的背 「小姐 需要幫助嗎」
我搖搖頭 那對母子走了以後 我走到了公共電話亭 在那裡站了五分鐘 不知道該打給誰
大一 經常會收到鼓勵我的信 那時候已經很少人寫信了 簡單算了一下 大概有五十多張 慢慢的我也給他回信 我們成了筆友 當我問他姓名時 他並沒有透露
大二那年 自己攢錢買了部手機 第一次給家裡打電話 「媽」
那邊似乎是沒想到 好一會兒才出聲「阿宋啊 」是叔叔的聲音
「叔叔 我媽呢」
「這… 」那邊突然傳來抽泣聲「你媽她得癌了」
「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聯繫我」
「她囑咐了 不要影響到你」
「叔叔 我能回家看看嗎」
「回 回來好 回來見見你媽吧 她常念你 但又不敢打擾你」
第二天 向輔導員請了假 訂了票 四年沒回來 澳大利亞似乎又變了個樣 是程言來接我
「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他先開口
「 挺好的 我媽怎麼樣了」
「狀態還行 已經開始化療了 頭髮都掉光了 」
「你很恨她吧」
他沒有說話 只是看著我 我不想去探究他那道目光下的深意
「開車吧 」
醫院裡 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來到病房 她睡著了
我看著她 幾年不見 似乎蒼老了許多 眼角多了皺紋 歲月不饒人
「我媽肚子裡那孩子呢」我走那時 她已經快要臨盆了
「是個死胎」程言走進來
她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 看的是我 愣了 「小嫣 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看看你 別起來了 躺著吧」她說話似乎都很費勁
程言又出去了 床上的她拉著我的手 「我知道我沒多少時間了 我這輩子做錯了很多事情 可能這就是報應吧 我只有唯一的一個願望 」
「什麼 」
「 畢業以後 回國吧 你爸也老了 多回去陪陪他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他了」
「好」我忍著淚水答應 我又問她 當時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只是苦笑說 都是她的錯。
一周以後 她去世了 在我回去的路上
明明 醫生說有好轉了 我沒有哭 平靜的又買了票 回到了澳大利亞 辦完一切 我又毫無留戀的離開了這個國家
畢業以後 我聽她的話 回去了 爸爸也重組了家庭 有了一個兒子 看到我 高興的讓兒子叫我姐姐
我突然感覺有隻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回過神
「他現在過的怎麼樣啊」 我扭開可樂 氣泡溢了出來
「狀態似乎不太好 他爸去年也去世了 」
「感覺挺對不起叔叔的 對我那麼好 走了以後我也沒去看過他」
他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 ？」
「他其實經常去英國偷偷看你 你當時不是經常發表一些論文嗎 他去找你的同學收集 你的每一篇 他都看過 每一張機票 他都壓攢在他寶貴的盒子裡 」
「他還當過一段時間你的筆友 他是一個行動大於語言的人 我們都知道 他其實很喜歡你 」
我早就應該想到的 哪裡會有那麼巧的事情發生 原來那個筆友是他
「都過去了那麼久了 不提了 」
「你還喜歡他嗎」他轉過頭問我
「我不知道 或許吧」
「我先回去了」我看向他 和他告別
那天晚上 睡得不安穩 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他
再一次見到他 已經過了好多年 我數不清楚了 他變化很大 我因為工作原因 再次回到澳大利亞 聯繫了幾個以前的朋友一起吃飯 訂好了包間 他們卻說遇到了熟人 我以為是以前哪個同學 也走出去看 看到他那一刻
空氣似乎凝固 有人打破沉默
「學長 真巧」他看了看旁邊 「這位是？」
他沒有說話 旁邊的女生動了動他的手臂 然後說 「你好 我是程言的未婚妻」
我往他手指的方向看 是宋婧 我在澳大利亞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宋婧家裡有錢 人長得漂亮 從初中開始喜歡程言 算起來 程言是她的初戀 能和自己的初戀走到最後 她是幸福的也是幸運的
他一直沒說話 直到看到了我 「怎麼回來了」這是他今晚說的第一句話
「工作安排到這了 想著來都來了 和大家聚一聚」
我突然就不想待在這兒了
他一直看著我 眼睛似乎要在我身上盯出幾個洞
「我先回去了 挺晚的了 你們玩得開心」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 「我送你吧」
我想拒絕 但他執意把我拉上車 等我反應過來 我已經在車上了
一路上安靜的要命 紅燈停下來後 他說 「是家裡安排的 我沒辦法」
我還是沒說話 只安靜看著窗外 他繼續在說
我打住他「我不明白你今晚的做法 」
他聽懂了 沒有繼續說話 到了酒店 我下了車 他搖下車窗 叫住我 似乎想說什麼 但是沒有說 只一直在猶豫 最後只說了一句「晚安 回去的時候聯繫一下我 我請你吃頓飯 我電話號碼沒變」
「然後呢然後呢 你有再聯繫他嗎」一個女生托著腮問
「嗯 我們一起去吃了那頓飯 他送我去的機場 畢竟我還得叫他一聲哥」
「那他婚禮呢 你去了嗎」
我搖搖頭 「工作那麼忙 哪有時間去呀」
她認真的看著我 「是太忙還是不敢呀」
「我有什麼不敢的 」
「你真的不喜歡他了嗎 」
「再喜歡也會被時間沖淡的 而且我和他有的牽扯太多了 喜歡在這些面前 是最沒用的 現在他也已經成家了 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呀」
她調整了一下坐姿 問「你相信命嗎」
「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命 命運安排你們糾纏卻剪斷你們紅線 」
都是命
我忘了告訴她 離別時 他抱住了我 沒有說一句話 他鬆開手
我沖他笑了一下 拿著行李往我該走的方向去了
還有讓我印象深刻的 是那天的太陽 和他一樣 明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