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茹雪搞不清自己的身體在哪裡?
整個人迷迷糊糊的、腦子裡像有一團漿糊,只覺得月亮很大很大,照在自己的身上照的就像烙鐵一樣。
天上的月亮在不斷的顫抖,跳舞,旋轉。
她正著要往學校的方向去,剩下的幾個女生圍住了她。
月光被厚重的雲層遮蔽,只餘下零星的星光點綴著這片寂寥的天地。
李茹雪步伐踉蹌,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棉花上。
臉頰緋紅,雙眼迷離,嘴角掛著不明所以的微笑,她掙扎著,爬起來走兩步,摔到了地上。
把胖胖和二百五也帶著,摔到了地上。
不論李茹雪怎麼掙扎,她發現自己被困住了,寸步難行。
她在寬寬的河堤上哭了起來。
「我要回去,我要高考的。」
「你們想幹什麼呀?」
她不斷的掙扎,不斷的有人撲到她身上,用力壓住她的掙扎,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王芳菲站在旁邊,指揮著兩個女生按住李茹雪。
「別讓她跑了。」
二百五和胖胖笑嘻嘻的壓著李茹雪,壓的她臉色慢慢鐵青。
王芳菲就站在旁邊看著,她今天過生日,穿著林箐從大城市給她買回來的呢子裙。
她可不能和這兩個泥猴一樣,在地上打滾。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壓在李茹雪身上的胖胖,她胸膛里有一股火焰在燃燒,鐵鏽味的液體在喉嚨口堵塞。
胖胖就在離河面不過一米的距離,按著李茹雪的腿,拽著她一隻褲腿,發出些哼哼唧唧的聲音。
一瞬間,王芳菲腦子裡嗡的一聲空響、反反覆覆的想著,胖胖在林箐床上是不是也是這樣哼哼唧唧,發顛發痴。
月光照在水面上,像是鍍了一層銀子,水面上的白鷺飛起來了。有淡淡露水味道在王芳菲唇邊蕩漾開來。
她被李茹雪拽住了裙角,倒下的時候泥土,青草的味道湧入鼻腔。
周圍都沒有人,四野寂靜。
只有那個不斷抖動跳舞的月亮照在她們身上。
王芳菲的腿突然就動了,一腳蹬在了胖胖的胸口。
胖胖整個人咕嚕咕嚕滾動了起來,像是陀螺。
她在河堤上滾了三圈,連吃了三口沙土,她抬起頭,想要破口大罵。
「臥槽!你幹什麼?」
然後,水花四濺。
河面上是漂漂亮亮的銀灰色,點點星光照在河邊上,胖胖跌入了一片星光中。
她在水裡掙扎了起來。
「拉我一把。」
「拉我一把。」
胖胖手裡緊緊的拽著河邊的草葉,草像小刀子一樣在她的掌心不斷的鋸著。
她臉色越來越蒼白,臉上那種嬌憨的笑容,淡淡的隱去了。
碩大的月亮照在胖胖臉上。
「王芳菲!你都知道了!你…………」
「我錯了,我錯了。」
「芳菲,我不該跟你爭!我錯了!」
「芳菲,你救救我。」
胖胖哭著,懇求著。
「我就是一時間鬼迷心竅,我只是想證明我的魅力,我錯了!我那麼肥,什麼都比不上你的!」
「我求求你,拉我一把!」
河堤上的二百五已經被嚇傻了,手裡的李茹雪還在掙扎著,向河面移動,伸出了手,想去夠水裡的胖胖。
烏鴉掠過,發出古怪的叫聲。
王芳菲一把揪住了李茹雪的頭髮,喊道:「回來!」
「她是怎麼把你給賣了的,你不記得了嗎?」
「今天灌你酒灌的最凶的就是她!讓她下去洗個涼水澡,清醒,清醒也好。」
胖胖的雙手,奇蹟般的變成了利爪,草葉已經抓不住了,在她雪白的手掌心留下一道道細碎的口子。
她把自己的手摳進了河堤的泥土裡。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指甲在崩裂,小石子混合著泥沙鑽進自己的指甲縫隙里,鑽心一般的疼。
她不敢鬆手。
眼睛睜的大大的,驚恐的看著王芳菲。
二百五一動不敢動,只會哭。
王芳菲死死的揪住李茹雪的頭髮。
她早就看李茹雪那頭烏黑濃密的頭髮不順眼了,什麼時候把她頭髮全剃掉才好呢。
李茹雪不斷的掙扎。
但她喝的太醉了,她連站都站不起來,她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拉住胖胖的手。
王芳菲一腳踩在了李茹雪的手背上,雪白的小手陷進了草叢裡。
王芳菲的眼睛在噴火。
「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這種人留著也是個禍害!」
「她和林箐睡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照顧了她整整三年,她灌你酒灌的比誰都狠!」
「李茹雪,你記住!你今天落到這步田地!都他媽是她李盼盼害的!」
「你還要救他!你瘋了嗎?」
胖胖感覺到自己的手指甲在一點點的崩裂。
她似乎聽到了指尖上傳來的甲片的哀嚎和慘叫聲。
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像有無數隻亮晶晶的眼睛悲傷的看著她。
胖胖哭的滿臉通紅,淚水像小蟲一樣在她臉上爬行。
她哭著,哀求著,可憐兮兮的看著二百五。
二百五在王芳菲的瞪視下,一動不敢動。
她蹲在地上,環抱著自己,像小羊一樣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聲音越來越大,終於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哭著自言自語了起來。
她說她這輩子從來沒有朋友,她們三個是她第一次交到朋友。
她流著淚,低著頭,不敢去看水裡浮浮沉沉的胖胖。
喃喃自語著:「不管過去多久,不管我們到了全國各地哪裡,我們永遠是好姐妹。」
「我們不是喝著酒發過誓的嗎?」
她抬起頭看向胖胖,胖胖臉上的鼻涕眼淚一起流了出來,臉色鐵青鐵青的:
二百五轉過身,渾身顫抖,像觸電一樣。
她不敢去看河水了。
她害怕,害怕看見胖胖那雙眼睛。
胖胖聽到自己指甲崩裂的聲音了,噼里啪啦的響,比過年時候放炮的聲音還響。
十指連心,鑽心一樣的疼。
她哀嚎了一聲,那不是人能夠發出來的聲音。
緊接著,洪流滾滾,她在一片白色的星光閃耀中,慢慢的滑入水中。
月光被厚重的雲層遮掩,只偶爾透出幾縷微弱的光線。
空氣中瀰漫著酒精的刺鼻氣味。
河水瞬間將她吞噬,只留下一串串掙扎的氣泡和逐漸下沉的身影。
她的雪白的雙手胡亂地揮舞著,試圖抓住些什麼。
河水嘩啦嘩啦的響著,上面起了漣漪,畫出一道道的弧線。
銀色的波紋翻滾起來,畫出一道道優美動人的弧線。
然後連弧線也消失了,水面一點點的平息,河水不斷流淌,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王芳菲回過頭,看向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