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妝點頭,懇求道,「小女子想請大俠,幫忙抓一副藥。」
攣鞮衝心情正煩著,對女子的耐心也少了許多,譏諷道,「這位夫人,你不會以為自己出來遊山玩水吧?還是說,想趁著看大夫的機會,向外攜帶信息?」
蘇明妝急忙解釋,「大俠誤會,我們不用看大夫,只是想要一副藥。若是方便,我們主僕感激不盡,若不方便,我們也記得大俠的好。而且買一副藥,不會泄露什麼線索,因為習秋是被劫後才受的傷。」
「……」攣鞮沖。
他凝眉盯著女子好半晌,緊皺的眉頭逐漸放鬆——這女人有種魔力,無論他有多大怒氣,她都能很快將之化解。
例如剛剛,想到大皇兄的手段,他便怒火中燒,恨不得將其五馬分屍。
若在平日,他這怒意會持續很久,有時甚至會牽連到旁人。
剛剛他就她身上泄露了惡意,但女子依舊不卑不亢,輕聲細語地承受他惡意、化解他惡意。
在她冷靜溫順的姿態下,他心情也逐漸莫名其妙好轉起來。
這時,帷帳被撩開,丫鬟紅著眼圈道,「夫人,不用給奴婢抓藥,奴婢沒事!奴婢已經不疼了!」
攣鞮沖順勢看去,卻見丫鬟腳上綁的繃帶,平整有序、技巧純熟。
當時女子向他要繃帶時,他沒想過女子竟會包紮。
他面色狐疑地問女子,「你剛剛說,不用請大夫,你會醫術?」
蘇明妝回答,「只會皮毛,而且不會正常醫術,會一些包紮清創的軍醫術。」
攣鞮沖早忘了之前心中鬱結,驚愕,「你還會軍醫術?」
蘇明妝抿了抿唇,默默壓下不耐煩,「大俠能不能幫忙抓藥?小女子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攣鞮沖沉思片刻,「你需要什麼藥?」
「能用紙筆嗎?」
「……」
攣鞮沖有一瞬間,後悔答應這女人。
他本就是個沒耐心的人,如今又把所有耐心用在某件事上。
但看著女子一雙亮閃閃的眼睛裡,滿是渴求目光,又好似準確無誤地戳中他的憐憫心,最終,只能硬著頭皮,推門出去,去要紙筆。
蘇明妝暗暗鬆了口氣——他答應了就好。
想著,轉頭看去,卻見習秋已經捂著嘴,哭得稀里嘩啦了,她失笑著過去,「哭什麼?太疼?」
「不是,奴婢不疼,奴婢……奴婢就是太感動……嗚嗚嗚……」
蘇明妝抓住習秋的手,故意道,「感動什麼?我們不是一直情同姐妹?」說著,靠了過去,低聲道,「內服一些藥物,你傷好得快,到時候有機會,我們再繼續跑。」
習秋點頭如搗蒜。
少頃,拿到紙筆。
蘇明妝快速寫了一副活血消炎的藥方,而且裡面用藥,也都是便宜的民間常見藥。
遞了過去,「多謝大俠。」
攣鞮沖接了藥方看去,卻見女子字跡娟秀工整,上面確實是藥方。
確認無誤後,便交給下人,讓他們抓藥,煎藥。
回來後,攣鞮沖又重新坐在羅漢床上,抱著雙臂,質問道,「你軍醫術,也是嫁人後學的?」
「是。」
「把小爺當傻子騙?」慍怒道。
蘇明妝依舊態度誠懇,「大俠回頭可以讓人到北燕國京城打探,或者……你們不是認識許多北燕國人嗎?問他們也行,小女子的事跡,眾所周知,不算秘密。」
攣鞮沖嗤笑,「你還是風雲人物?」
「是。」這件事,她當仁不讓。
「那你來講講,什麼氣候決定產業,產業又決定什麼。」
蘇明妝瞭然,「我對這些也不甚了解,只是在遊記上淺淺看過。大概就是南方多降雨,決定了可以以種田為主;北方少雨,所以多為畜牧。因為南方適合種田,便有可能囤積財產,經濟良好;北方畜牧,投入多、產出少,經濟匱乏。
因為南方經濟好,百姓衣食無憂,便有了文化追求;北方飢一年飽一年,放牧居無定所,不利於學習思考。進而,南方工於心計;北方擅長武力。」
攣鞮沖驚訝,「一國人的性格,竟是氣候決定?」
蘇明妝凝眉,「雖然中間有一些因果過程,但……倒是可以這麼歸納。」
「有趣!還有嗎?繼續講。」
蘇明妝也不吝嗇,把這段時間看過的遊記,包括一些總結,以及自己的見解講了出來。
她心裡知道,這次被劫,多虧有這個被扔來歷練的紈絝子弟,否則她和習秋還不知下場如何。
所以,她更要投其所好,盡全力保護自己和習秋兩人,多爭取時間。
又講了一個時辰,蘇明妝見天色暗得差不多,便說自己累了,要休息。
攣鞮沖意猶未盡,但想到女子確實顛簸一天,怕她吃不消而生病,便讓她休息了。
值得一提的是,攣鞮沖怕她生病,便讓兩人睡在床上,他睡在羅漢床。
蒼風國人本就人高馬大,攣鞮沖身材尤其高大,兩隻腳要麼搭在扶手,要麼耷拉在地上,極不舒服,很艱難地睡了去。
帷帳之內。
因為腳傷疼痛,習秋一直睡不著,卻有種奇怪的感覺。
她思考再三,小聲道,「夫人?」
蘇明妝捏了下習秋的手,習秋急忙閉嘴——她剛剛就有感覺,夫人沒睡,果不其然。
蘇明妝拿起習秋的手,在上面慢慢寫:很疼?
習秋也在夫人手上,仔仔細細地寫:還好,夫人為何不睡。
蘇明妝沉思片刻,寫道:我期待裴將軍他們來,我想等一會。
習秋反手寫到:夫人你睡,奴婢疼得睡不著,他們若來,奴婢叫您。
蘇明妝想了想,覺得也是個好辦法——等回頭習秋不疼了,她再讓習秋睡,她來守夜。
蘇明妝實在太累了,在她放鬆提防的心弦時,只覺得下一瞬間,便沉沉睡去。
但還沒等她感覺沉睡的香甜,又覺得下一瞬間,被習秋推醒。
蘇明妝一個激靈,猛地醒來。
在她醒來瞬間,帷帳帘子被撩開,她被一個人攔腰抱起。
她剛要大喊,但猛然發現,這擁抱十分熟悉。
是裴今宴!
他們來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