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意被人扶著從椅子上起來。
她身體已經很虛弱了。
可也知道自己得救了。
她笑起來,等著許墨過來,可卻只見他只是站在門口,遠遠看她。
並不動。
許知意依舊看著許墨,問身邊的許家大哥,「許墨為什麼不過來?他怎麼了麼?」
許知意的口吻里滿是擔憂。
明明自己也已經是一副再多說幾個字,就要暈厥的樣子。
醫護人員匆匆下來,抬著擔架讓許知意躺上去。許知意一直看著許墨。
許墨就對著她笑。
站在幾個人之外的距離,輕輕寬慰著她,對她說,「放心。沒事的,睡一覺,醒過來就好了,我會安排人守著你,聽話,睡一覺。」
許知意好多天沒有睡了。
聽見許墨這句話後,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思緒渙散時,許知意意識到,似乎哪裡不對。
可她身體透支的太厲害了,一閉上眼睛,就徹底昏睡過去。
一旁的眾人見狀都瞬間紅了眼睛。
許墨卻在這個時候起身。
『砰!~』是重物砸到牆壁上的聲音。
許墨怒了!
或許,他理解不甘,也理解陸決的占有,但是,他無法接受陸決以愛之名!實施的傷害!
許墨一下又一下的揮拳,狠狠的將拳頭砸在陸決的臉上!
「你根本不配喜歡她!」、
「人渣!」
許墨的拳頭冷硬,砸在陸決的身上,發出骨頭斷裂的聲音。
等陸決幾乎要瀕死時,許家幾個哥哥才上來攔住了她。
許家人報了警。
陸家的門口外頭圍了一堆的警察。
許家大哥出面接受的採訪。
「這是一次有預謀的綁架謀殺!」
「陸決使用非人的手段,企圖餓死我們許家的媳婦!我們絕對會利用法律的武器,將惡人繩之於法!」
「同時,我們也很高興,許家有許知意這樣的一位親人,她用行動告訴我們,面對不法分子,要擁有寧死不屈的精神!」
「另外,我們也呼籲女性,在面對惡霸行為的時候,保護好自己的同時,也要堅決的說不!現在,許知意已經送醫治療,後續陸決的審判,我們會始終跟進!一直到他的判決下來為止!」
這則新聞出來的當天。
陸氏一朝翻天,頃刻覆滅!
整個a城的人不禁唏噓!
同時也畏懼許家權勢!
什麼人家啊,說收購,就收購了!
陸家那樣根基身後的家族,一天之內,就破產了?!
那可是陸老爺子經營半生,陸決放棄諸多得來的!
大家在畏懼許家的同時,也明白過來,家族顛覆不過瞬間,為人還是要低調些的好。
陸決在看守所知道的這個消息。
是陸氏的律師過來告訴他的。
「陸總,這是我最後一天在陸氏做事,之後……您自求多福。」
陸氏的帳戶上,已經不足支付律師費了,所以,接下來陸決會接受法律援助。
a城說一不二的霸總混到這個地步,叫人唏噓。
律師走的時候,對陸決說,「陸總。保重。」
從前,陸決身邊沒有人,可錢能夠彌補許多,如今,人倒猢猻散。
他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他努力了半生,卻得了個這般下場?!
陸決自己也恍惚了!
他坐在看守所內,內心一片淒涼。
他對看守所的民警說,「您好,我要見我的前妻,許知意。」
……
許知意接到電話的時候,她正在醫院裡,許墨需要做檢查,還需要等報告。
在這個之前,他還需要給隔離。
許知意紅了眼眶,跟許墨,跟許家人說對不起。
許墨輕輕一笑,『你已經是我的妻了,保護你,不是應當的麼?』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還不知道我的時候,我就一直站在你身邊。
如今,能夠讓你成為的妻子。
這是我一輩子的榮耀。
許墨將即將宣之於口的話暫停。
許知意太感性,這些話,若還有機會,他會用餘生慢慢告訴她,若沒有機會,那也不必給她增添負擔。
許知意沒走,她就在醫院裡等結果出來。
誰來勸都沒用。
電話打過來的之前,許知意先見了白念念一面。
「我要走了,」白念念看著許知意,輕輕一笑,「跟你爭了半輩子了,到頭來,我爭的東西,是你早就不想要的,我的罪過,我用餘生來贖罪,許知意,後會有期!」
白念念說完,笑著離開。
當晚,她乘坐了做早的一班飛機,一個小時後,飛機是失事,墜落太平洋。
白念念當場死亡!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許知意還在醫院裡。
她沒有喜,也沒有悲,世事無常,她如今只想跟愛的人在一起。
王秘書來找的許知意。
「他……一直想見你。」
許知意站在許墨被隔離的房間門外,沒有心思。
「他說,只要你去最後見他一面,他就不上訴,直接認罪!」
許知意笑起來,笑意有些諷刺,涼薄,「是麼?那你告訴他,別認罪了,看看法律的審判是不是會因為他是否認罪而有任何的改變!事實在眼前,由不得他狡辯!」
王秘書點頭,他來也不是來勸許知意去見陸決的。
不過是找個由頭,說白了,還是想跟許家攀上關係。
許墨哪裡他說不通,許知意這裡,或許可以。
王秘書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他暫時的隱退了許墨拒絕過自己的說辭,跟緣由。
許知意也沒問,她只是說,「這是許墨的決定,我不會幹涉,既然他拒絕了你,那麼一定有拒絕你的理由。」
王秘書楞了幾秒,而後笑了一下。
這兩人,一直是為對方考慮的。
確實是應當在一起。
王秘書走了,醫院裡空空蕩蕩。
等報告的期間,許多人來找過許知意,大抵的意思是,夫妻一場,不說高抬貴手,還是去見一見陸決。
或許這一面之後,日後再沒有機會再見。
無論怎麼說,也是曾經深深愛過的人,總該見一面,好好道個別的。
許知意卻像是沒聽見一般,誰來說,她都不回話。
她只等報告。
只要報告!
其餘的,她都不關心!
一直到陸決的案子開庭的前一天,許墨的報告出來了。
沒事。
許知意聽著大夫說解除隔離,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後,身體支撐不住的倒下去。
醒來的時候,她躺在病床上,許墨在身邊。
低低的問她,「還暈嗎?」
許知意輕輕一笑,緩緩搖頭,許墨要去拿體溫計,衣角卻被許知意攥住。
許墨低頭。
對上了許知意笑起來的眼。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眼睛很坦誠,就是要人陪。
許墨解釋自己只是去拿個體溫計,許知意沒說話,但是不肯鬆手。
許家幾個哥哥帶著孩子,原本要推門的,見裡頭的狀況,捂著兩個孩子的眼,後退了好幾遍。
許嬌嬌童言無忌,「是爸爸跟媽媽在親嘴嗎?」
一群大人楞了幾秒,而後,哄堂大笑起來!
……
陸決的案子開庭的那一日,許知意沒去。
許墨不讓去,說是怕許知意的情緒上會有波動。
只有許知意知道,許墨心裡的柔軟。
他是不願意自己親手摧毀過去,也不願意將她跟陸決最後的一點美好都徹底抹去。
許墨都冷漠的,也是溫柔的。
他可以很壞,但是也可以很好。
開庭的那一日,許知意終究是沒有出現。
等移交機關時,陸決再一次托人找到了許知意。
「他的一個執念,還是想見你,說,在裡頭想了很久,還是想見一見你。」
許知意沉默著,好久後,才說,「好。」
去的那一日。
外頭起了大風,像是許知意決定要嫁給陸決的那一日。
許墨沒有陪著許知意進去,選擇在外頭等。
許知意笑笑,對他說,自己很快出來。
許墨撐著傘,對許知意說,「我在外頭等你。」
許知意點點頭,笑著提步進去。
裡頭昏暗,不見陽光。
連空氣中,都帶著一股發霉的潮濕。
許知意跟著往裡頭,一直都到盡頭時,身側的開了門。
陸決坐在裡頭,跟她隔著一個柵欄的距離。
「坐。」陸決拿著電話,開口對她說。
許知意坐下,也拿起了電話。
好多年了,許知意沒再認真看過陸決。
如今在看,男人臉頰消瘦,一雙眸子裡滿是晦暗跟深沉,死氣沉沉的臉上,帶了點急切。
「許……許知意。」
「嗯。」
「我……一直想見見你,開庭那一日,你沒來。」
許知意全然沒有要跟陸決憶當年的想法,也沒有興致跟他說話,只掛念著門口的那個傻子,也不知道,風這樣大,他懂不懂找個就近的地方避一避。
「以後,或許就沒有什麼機會再見面了,許知意,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麼?」
陸決深深的看著許知意。
許知意沉默了片刻。
然後搖頭,「沒有。」
她要跟陸決說的話,在那個地下室里,又或者在她決定要假死逃離的時候,就已經說完了。
如今——
她對他,已經無話可說。
「可我有,」陸決看著許知意姣好的臉,陸決被關在裡面,好久沒說話了,這會兒開口,有點啞,「許知意,我……一直在等你,這些年,雖然我不承認,但是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來,做我的陸太太,」
「還記得那一年,你來到我身邊,我那個時候受傷了,我自卑的很,我不敢跟你說喜歡,我怕你會走,也怕你走的時候,連帶著我的自尊都一起粉碎了,所以我對自己說我不喜歡你,也對你說我不喜歡你。」
「可是你這麼好,沒有人會不喜歡你吧?你當初說要跟我結婚,其實我是開心的,可是,又覺得你別有所圖,我沒見過純粹的人,身邊的人,多半圖我點什麼,說到底,我還是怕。」
「但是,如果你還記得的話,應該會想起來,那段時間,我經常很早下班,也很早回家,會帶你喜歡的話,也帶你喜歡吃的糕點,我記得你的所有喜好,所以,很久之後,你走了之後的大概一年,我路過那家花店,糕點店,我終於明白過來,我是喜歡你的,只不過——我一直不敢承認。」
「我不敢跟你承認,也不敢跟外人承認,甚至不敢跟爺爺承認,我不知道我在怕什麼,或許是原本就不多的,搖搖欲墜的自尊吧。」
許知意低著頭,手裡的手機沒有信號。
她發出去的信息,沒有發送成功。
對面的陸決在一句句的會議著什麼。
她真的沒有了耐心。
她抬起頭,在陸決眼眶濕潤的時候,問,「你還要多久?」
陸決明顯愣住。
「啊?」
許知意說,「我恐怕給不了你太多時間,五分鐘夠嗎?」
陸決看出了許知意的去意,他的心還是不可控制的被緊縮了一下。
「你……」
陸決有些想質問。
就這麼一會兒了!
就這麼一下子了!
我們之間,剩餘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你為什麼都不願意珍惜一下呢?
你難道跟我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你到底在掛念誰?
陸決是想這麼質問的。
可話到嘴邊,對上許知意明亮的眼睛,他又頓住。
這就是許知意啊。
她——
一直是這樣的。
就如她說的。
一顆心,只能掛在一個人身上,每一次,也都只會喜歡上一個人。
而這顆赤忱炙熱的心裡,沒有他。
所以,她多浪費一分鐘的時間,都覺得浪費。
陸決深深的看著許知意,他緩緩從兜里拿出了一枚戒指,「這個,給你。」
結婚的時候,沒有給許知意買過結婚戒指,這始終是陸決的遺憾。
如今在這裡頭,也買不了了。
他自己用蘆葦繩編織了一個。
「我的一片心意,你別嫌棄!」
許知意皺起眉頭,她沒有停頓的對陸決說,「抱歉,這個東西,我不能要。」
陸決看著許知意,眸色很沉。
「不值錢的,這樣,也不行嗎?」
「我們畢竟夫妻一場,只是一個小戒指,這樣也不可以嗎?」
「許知意,你就當我對你的最後一個請求,好嗎?」
許知意看著他輕輕搖頭。
陸決萬念俱灰。
許知意站起來,禮貌的說,「我得走了,就這樣吧,再見。」
說完。
許知意沒有一絲留戀的起身。
椅子向後,是一聲輕微的響動。
陸決坐在椅子上,看著許知意越走越遠。
她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呢子風衣,風帶動衣擺,吹起來。
陸決看著她走到了拐彎處,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陸決知道,她著急走。
也從許知意不斷低頭看手機的動作里知道,門口有人等她。
陸決的心,在這一刻,終於徹底的死了。
一個連話都不願意跟他多說一句的人,大抵是真的不愛了吧。
陸決起身,弓著背,緩緩離開。
……
看守所的門口。
許知意走出來,果然,在門外看見了那抹高大的聲影。
「雨這樣大,怎麼不找個地方避避?」
許墨笑起來,將傘偏到許知意的方向,把人穩穩的帶上了車。
然後,才問,「他說了什麼?」
許知意抬手,讓許墨過來給她系安全帶,一邊說,「不太記得了,總歸,翻來覆去的就是之前那些,沒什麼說的。」
有的話,她也沒太注意聽。
過去的人,就應該留在過去。
只有現在的人,始終選擇她的人,才值得她堅定不移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