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們現在這是在哪？」
「我家。」
「你家在哪？」
「我家在這。」
「這是哪？」
「這是我家。」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建玉欠身。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坐著別動，我說、我告訴你！」
事已至此，那就滿足一下無理領導的要求，想說說、想問問，有問必答。
劉行復說得沒錯，這是一家保密單位。
這家單位的全稱叫「七二一工地」。具體是什麼工地，劉行復也不甚了了。
劉行複試圖從爺爺那裡打聽點內部消息。爺爺說「工地就是工地」，看在親孫子的面上補充了一句：「掛羊頭賣狗肉」！
劉行復的爺爺曾經是這個工地的首任副總指揮，主管安全保衛。
「我爺爺在部隊是副師長，轉業進山的。」劉行復自豪地說。
「副師長官大嗎？」建玉覺得有必要關心一下。
「管幾千人吧。」
「哦，快趕上我們校長了。」
「小屁孩兒，什麼都不懂！」
「那現在這裡有多少人？」
「一百零八個。」
劉行復拋出一個水泊梁山一百單八將的數字，希望能夠刺激到建玉。
從前，七二一職工總數就一百來人，後來，雖有所增加，但也多不到哪去。但這個數字不包括駐守工地的士兵人數。
不管怎麼說，七二一是一個不靠人多取勝的特殊單位。
看來是對牛彈琴了。建玉對《水滸傳》不感興趣，壓根兒就沒讀過。對她而言，一百零八等於一百零七加一、一百零九減一。
「這麼少人？那你爺爺犯錯誤被貶到山裡了？」
「放屁，你爺爺才犯錯誤了呢！」
「劉行復，你粗口！你說的你爺爺原來管幾千人，後來管一百人，不識數啊你！」
建玉一聽說劉行復有爺爺，心理就不平衡。她可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爺爺是誰，有沒有爺爺！
無知者不怪！劉行複選擇沉默，再爭下去，兩人非打起來不可！
「說啊，我還要聽！你爺爺跑哪去了？」
劉爺爺早退休了，先是進城養老，後又搬回到老家的縣城了。
七二一現在已經沒有進城養老這一說了。
七二一職工退休的沒退休的都在城裡有家了。
七二一建在山裡，自有它的道理。
但是，問題來了。山里空氣再新鮮也不能當海鮮當飯吃。大山深處，日常生活多有不便，子女上學、就業更是一大難題。
想招年輕人進來，補充新鮮血液，更是難上加難！
劉行復小學快畢業的時候，七二一在希月市區買了數十套商品住宅。組織決定，七二一集體搬家進城、搬到希月市。
家可以搬，工作得留下。
在山裡上班的人周末可以回家。交通工具不成問題。時至今日，絕大多數人都買車了。
然而，山路崎嶇，開車回家太辛苦，多數人還是願意乘坐單位的班車回家。不過呢，單位班車每兩周才開希月一次（劉行復還沒把這個情況告訴建玉）。
劉行復、建玉進山搭乘的正是七二一班車。
劉行復與建玉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七二一工地的辦公生活區。劉行復對這裡很熟悉。因為爺爺奶奶的關係，劉行復從小就住在山裡。
劉行復的爺爺把山里夸到天上去了。山里好啊，空氣清新，天天過著旅遊的日子。退休了還賴著不走。後來，因為劉行復要上學，爺爺奶奶不得不進城。
儘管如此，爺爺奶奶還是趁著劉行復放假的時間經常帶他進山住。
劉行復在希月上的初中、參加中考。
劉行復剛考上重點高中，通知都下來了，還沒去報到呢，爺爺奶奶突然把希月的房子賣了，搬回老家去了。
劉行復不得不轉學回老家上高中。
為什麼要賣房子？其中另有隱情，深更半夜，沒必要跟建玉說那麼多。
總而言之一句話，七二一現在沒有人家。
前面已經說了，不這麼安排不行，後繼無人！誰願意把青春賭在深山老林？！劉行復如是說。
「只要有信號，我願意！」建玉唱反調！
想得倒美，人往這兒一躲，高考為全校抹黑的劣跡就追查無主、一筆勾銷了！
那麼，劉行復為什麼又跑到這裡來了呢？
年輕的懷舊者！他對希月市對七二一情感很深，這是不由自主的選擇！
學校要求學生，暑假期間積極參加社會活動。
劉行復自我命題：七二一工地周邊安全環境調查！
事實上，這個題目並不好做！劉行復提前做功課，向爺爺打聽七二一都存在哪些安全隱患。
爺爺說：「工地的照明燈有好多不亮、路也該重修了，叉車也不知道換沒換新的。你可以跟他們提提。」
爺爺跑偏了，說的都是哪年的事兒？亂七八糟的！是這個安全不是那個安全！
爺爺又說，和平時期，哪那麼容易出事？他在任期間就從未發生過安全事故。
等於沒問。
真正的工地由部隊把守，劉行復也進不去。
劉行復上高二時就考進了夏州工學院，目前已讀完大四。還不能畢業，再開學就是大五的學生。
建玉開始「雞啄米」。
「好了，睡覺去吧。」
「你跟誰說話呢？」
「廢話，這兒除了你還有別人？」
「我沒名字嗎？叫我名字。」
「建玉，睡覺去！」
建玉起身離席，踉踉蹌蹌撞進臥室。
*
第二天早上。
劉行複比平時醒得要晚一些。
動作要快，慢了食堂就關門了，吃不成早飯了！
什麼朝九晚五，七二一不搞這一套！七二一人很好地繼承了老一輩的光榮傳統，夏季七點上班，冬季七點半上班，半個多世紀以來，這一作息時間就沒改過。當然，每周的單休，還是順應潮流改為雙休加。雙休加就是周末要回家的人周五下午就不必上班了。
睡眠時間和年齡成反比，自然法則。
臥室門依然緊閉，顯然，建玉正在「以身護法」。
劉行復開始洗漱，動靜很大！
臥室里沒有呼應，劉行復的喚醒意圖沒有收效。
敲門叫醒她？名正言順。可是，身邊忽然多了一個女孩兒也麻煩。另外，就算建玉現在、立刻、馬上起床，動作慢的話（估計快不了），也不趕趟了。職工食堂不是大街上的館子，過時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