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煜說不清此刻心中的感受,特別說出那句不喜歡時,聲調不自覺低了幾個調,胸口竟然有種莫名的酸澀感。她蒼白的面容和透紅的鼻尖也縈繞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馬車才走了一會兒,他突然道:「樊會長,我突然想到,一會兒還有件事需要我處理,商雲樓之行可能要改日了。」
「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樊會長有些接受不了,臉色跟著垮了下來。
他想,方雅宜的行為還是傷了世子的顏面,大好的機會就這麼錯失,他心裡有些責怪起雅宜,可是,她之前做事一直穩妥,這回是怎麼了?
但也怪自己,明明另一條道更近,他偏偏選了這條路,就為了多花點時間拉近和世子的距離。
但他也知道地契的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循序漸進,此次能見到世子就成功了一半,所以他體面地下車和世子道別。
……
方雅宜轉道另外一個街角的時候,突然起風了,狂風夾雜著雨雪颳得她的臉生疼,雪花鑽進她的脖子裡融化,更讓她遍體生寒,更糟糕的是她的鞋襪好像也濕了。
在再次看到蕭景煜之前,她並覺得自己有什麼狼狽的,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皆是如此,可是看到蕭景煜馬車的那一刻,她頓時生出幾分難堪。
冰冷的面容有些發燙。幸好凍紅的耳根很好掩飾了她的情緒。
她微微偏了偏傘,隔絕自己和蕭景煜的視野,暗自祈禱他只是恰好路過,趕緊離開。
但是豪華的馬車卻在她面前停了下來,馬車的主人撩開帘子,直直地看向她。
「上來!」
和上次一樣,只有簡單的兩個字。
他端坐在馬車裡面,門帘被他用摺扇掀開一角,他的身姿未動分毫,低眉看人時有一種蔑視一切的高貴感。
方雅宜斂眉,似沒有聽到一般,轉過了身子,繼續前行。
馬車上的人微微皺了皺眉,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影,終是動了起來,他躬身走下馬車,朝前面的人影追了兩步。
「你家在哪,我送你。」
方雅宜似乎是沒料到他會追下來,愣了一會兒回道:「不必了,謝世子的好意,我馬上就到了。」
蕭景煜卻沒有依言妥協,亦步亦趨地跟上。
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畢竟這麼冷的天,一輛空馬車,兩個步行的人,足夠引起別人獵奇的心理了。
方雅宜終是妥協,嘆了一口氣,登上了他的馬車。
看著拘謹坐在角落的方雅宜,蕭景煜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動容。
……
一個門帘隔絕了兩個世界,馬車裡面到處透著奢華,皮毛坐墊、點心果盤,還有冒著熱氣的火爐,無一不在彰顯主人尊貴的身份。
除了多出來的火爐,他的喜好還是跟以前一樣。
溫暖的感覺讓她的思緒回籠,那些冰封的不堪回憶也隱隱有融化破冰之勢。
方雅宜微微皺了皺眉。
蕭景煜側過頭,若有若無地看她,她的髮髻被烈風吹得有些凌亂,幾縷濕發貼合在姣好的面容上,披風下沿已經濕透,水珠子一滴一滴地捶打著馬車底面。她全身上下都透著冷氣,唇色也有些發白。
他把一旁的火爐遞給她,並催促馬夫:「快一點。」
方雅宜低聲道了句謝,下意識的觀察自己目前的狀況,皮靴上的泥土髒了白色的皮毛地墊,她下意識地想去擦,終是止住了,只是將雙腳往遠離地墊的方向挪去,身子也繃直,儘量不讓自己濕漉漉的披風打濕絲絨質地的馬車牆面。
再聯想到他吩咐馬車的那一句「快一點」時,方雅宜覺得含了其他的意味。
「抱歉,弄髒了你的馬車。」
蕭景煜因她的話面上露出了些許的不快,但卻優先注意到她怪異的坐姿和身體的僵硬,一時間忘記生氣,而是緩聲詢問:「是哪裡不舒服嗎?」
方雅宜並不覺得他的詢問是出於關心,更多的是出於禮貌。
「沒有不舒服,前面那個路口右拐,宜和書局的門口,你放我下來吧。」
「好……」
又是長時間的靜默。
蕭景煜沉思了片刻率先找到話題:「這一年你都在京都?」
方雅宜目視前方:「嗯。」
似乎是怕他誤會自己來京都的目的,她又補充道:「我兄長在京都的書局無人打理,他只有我這一個親人。」
誤會自己不要緊,可她實在不想再次累及兄長和方家的名聲。
蕭景煜點了點頭,順勢拓開話題:「你兄長,他還好嗎?」
只是他這個話題似乎找得不是很好,方雅宜本就慘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本就僵硬的身體也更加僵硬。
她沉默不語,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蕭景煜側眉看她,一句抱歉,堵在喉嚨里怎麼都說不出口。
「一年前,我……」
「我到了。」方雅宜打斷了他的話語。「多謝蕭世子,我就不多叨擾了。」
蕭景煜直愣愣地點頭:「好。」
看著她撩開門帘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心中多了一絲煩悶。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了,他才緩緩收回視線。
「世子,回府嗎?」馬夫輕聲詢問。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