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帶著一串賞賜出宮後,雲渠已經有了疲態。
身體倒是還好,就是精神緊繃,單是與那群皇子與皇子妃周旋就有些心累了。
穆庭安慰她道:「今日人多,總要認認臉改個口,宗室那幾個老王妃們有意賣我們面子,便也跟著湊了一回熱鬧,日後便無需你費力應酬了。」
雲渠笑了一聲:「我今日也沒多費力應酬。」在面前來的人越來越多之際,穆庭就已經擋在了她前頭。
穆庭正想說什麼,卻微微凝神,隨即掀起帘子向外看去。
一輛堪稱樸素的馬車與他們擦身而過,搖搖晃晃進了宮門。
雲渠也看見了,疑惑道:「這是哪家的?瞧著不像是京中人的排場。」
那輛馬車都沒什麼排場,只有一個趕車的馬夫罷了,京城中人再低調,出行也不會這樣簡單。
穆庭雙眸微眯,吐出三個字:「護國寺。」
「慧覺?」說完,雲渠便自己否定了,「他若來京,會傳信給我,能進皇宮的護國寺禪師……應當只剩下那位慧德住持了。」
能無聲無息進京而不叫他們收到消息的,也只有慧德住持有這個本事了。
「稍後我叫人去查。」穆庭溫聲對她道,「不必你操勞這些……」剩下的話硬生生在雲渠平靜的注視下轉了個彎兒,「一有消息,我立刻告訴你。」
雲渠點頭道謝。
回了晉王府,穆庭主動說道:「你還累不累?你剛回家,對各處都不大熟悉,我帶你去走走看看。」
「待明日回門回來吧。」
「也好,那便先回院裡,叫他們先給你磕過頭。」
只有磕了頭見了禮,主母才是主母。
計嬤嬤早便等著的,帶著院中下人便齊齊磕頭行禮。
王府水深,其中有半數還是宮裡出來的,多少有些仗勢壓人的意思,但在見識過穆庭的態度後,多數便如計嬤嬤那般消了心思。
雲渠溫聲叫起,恩威並施地給了賞後就叫他們散了。
而穆庭閒閒抱著小狐狸白朮,已經大張旗鼓地在招呼人將王府帳本搬去書房了,對牌則被他親手交到了雲渠手中。
「中饋本該回門後才掌……」雲渠說到一半,大約是想起他們這場從頭到尾沒守過規矩的婚禮,便也歇了心思再說。
中饋早掌晚掌都一樣。
她閒來無事,索性先看起了帳本,穆庭則坐在她身邊逗著白朮。
白朮被養得愈發活潑了幾分,脾氣也見長,偏生穆庭拿著雞腿逗來逗去,終究惹毛了它,竟一躍而起,如閃電般直接咬向穆庭手腕。
雲渠忙攔住它,穆庭躲得也快,還順勢用雞腿堵住了它的嘴。
白朮一嘗到肉味兒,就顧不得再咬人,喜滋滋吃了起來。
穆庭有些稀奇地摸了摸它的肚子:「胖成這德行,竟也能跳得起來?」
「它只是圓潤了些,一點都不影響身手的敏捷。」
雲渠細細摸了摸白朮,發現它順滑茂密的皮毛下還真有具不算瘦的身體,但也只是相較其他狐狸而言罷了,距煤氣罐身材任重而道遠,便放下了心來。
穆庭嘴角一抽,正想說什麼,忽地向外看了一眼。
「有話進來回。」他直接道。
雲渠看了一眼,是穆庭身邊的侍衛,那個叫談城的。
此時後者已走至近前,有些慌張地解釋道:「是屬下自作主張,並非世子有意避著世子妃,世子妃若要怪罪,只管責罰屬下便是。」
雲渠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穆庭,正見後者臉色瞬間漆黑。
這話說的,就算沒多想也要多想了。
不像是解釋,倒像是上眼藥。
瞥見穆庭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談城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兩下,這破嘴。
他只是一時有了女主子而激動,加之還沒反應過來罷了,習慣使然,真不是見不得誰好,更沒跟誰對著幹。
「有事說事!」穆庭皺眉開口。
「是……」談城忙道,「進宮的人的確是護國寺住持,並非當今召見,而是住持出關,有意為當今排憂解難,當今欣慰,以上禮待之,此時慧德住持已留在宮中,欲與當今秉燭夜談。」
雲渠笑了笑:「難為他特地等到我們成婚後才出來。」
「或許是覺得你我無藥可救,湊做一堆正好叫他一起滅了。」穆庭閒閒笑了,饒有興致地對她道,「你瞧,無論是不是我們這邊的人,都覺得我們天生一對。」
雲渠不置可否。
她大致猜到了慧德的目的,但也沒想到他行動力如此之強。
——秉燭夜談的第二日,陸川被召進宮,與正元帝密談過後,被升任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
調令下來後,無數人大跌眼鏡,有人驚疑有人反對。
東宮空懸,此時卻調了陸川做少詹事,還是曾有廢太子知己之稱的陸川,不得不叫人再度猜測——廢太子是否還有機會復起?可陸川與廢太子還隔著生死大仇,那正元帝此舉是否暗示東宮之主另有其人?
而反對的不必說,陸川雙腿有疾,按律不可入朝為官。
只是正元帝並非傀儡,而是實權皇帝,百官最多能左右周旋他的決定,卻無法阻止。
於是縱有數人反對,陸川還是穩穩接了調令,走馬上任。
雲渠得到消息時,剛踏進祝府大門。
穆庭握住她的手,寬慰道:「陸川不足為慮,你若擔心,我便去解決了他,今日回門大喜,不可為無關人等耗費心力。」
「陸川到底是我表哥,看在外祖父外祖母的面子上,我也不會殺了他,你也不必費心。」雲渠特意強調。
穆庭無奈又自豪:「你就是太善良了。」
前來迎接的祝子豐聽到這話,猛然頓住腳步,隨後費解而探究的目光直往穆庭眼睛裡掃,想看那倆眼窩子到底有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