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轉身在一個破舊的工具箱裡搗鼓著什麼,一邊自言自語:「如果你是總督的人,我們會立即把你拆了……哎,這東西許久沒用,呼……咳咳……全是灰。」
她將一個小東西塞入耳朵,用食指按了下。
「滴滴滴」,那小東西響起一連串有節奏的聲音,諾里斯警覺起來。
良久,什麼也沒發生。
烏鴉取下小東西:「不是總督的人,但也有可能是人類的叛徒……我們被發現了。」
諾里斯發現她並不是跟他說話,遠處隱隱約約出現了些人影。
烏鴉弓著背向屋內走去:「你穿著他們的衣服,難怪把你認作……站在原地別動,自然有人來與你交涉。」
諾里斯不知該如何是好,遠處的五六個人趕到了茅屋前。
「烏鴉,你怎麼了?」為首的一個身材高大,但與其他幾個一樣,衣衫襤褸,他還瞎了一隻眼。
「沒事,純生物人類,但他的話莫名其妙。」烏鴉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諾里斯見他們手裡都拿著鏟子、柴刀之類的「武器」,來勢洶洶,退後幾步道:「我,我沒有惡意。」
「烏鴉,哪裡刨出來的屍體?這方圓五里內都被我們找遍了,已經沒有了……」獨眼龍聞到了屋內傳來的「食物」味。
「那方圓十里呢?」烏鴉反唇相譏,「你們要是還認我這個村長的話,就把這個來路不明的人給盤問清楚了,別讓他跑了,我可以分你們每人一根……手指頭……你們有幾個月沒開葷了吧?」
諾里斯聽出來了,小心地問道:「諸位,先聽我說,我來自天之帝國,剛才這位阿姨說這裡是地球,是真的嗎?」
沒想到幾個男人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透露著「你的話實在滑稽」的意思。
獨眼龍笑道:「小子,你是餓壞了,還是裝傻?你跟我們一樣,是純生物的人類,生活在這個星球上的純生物人類已經瀕臨滅絕,你是哪個村的?你媽沒教你嗎?」
「純生物人類?」諾里斯從未聽過這樣的定義,可是為什麼這裡的語言文字和帝國是一樣的?
獨眼龍的警惕心稍稍降低了點,將他從頭看到腳:「嘖嘖嘖,你竟然穿著督軍的衣服。應該也不是間諜、漢奸,沒有間諜漢奸是穿著敵人的衣服的。」
諾里斯有些搞明白了,他覺得必須坦誠相告:「對不起,我實話實說,我才來到這裡沒多久,我是從……那裡出來的。」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了金字塔。
烏鴉從屋內走了出來,身邊的小男孩正抓著煮熟的人手啃著。
「那是督軍的墳墓,早已廢棄,難道你屍變了?」烏鴉道,「小子,你在說謊,那是墳墓,誰也不會進去,就算我們餓肚子,也不會去那裡找屍體,那裡全是督軍的屍體,全是AI!」
諾里斯不想偏離主題:「你們還未告訴我,這裡是不是地球呢?」
獨眼龍認真端詳了他一陣子:「不像在裝傻。好吧,在五千年前,這裡叫地球!地球,那是屬於神話傳說中的名詞了。」
「五……五千年?」諾里斯驚道,「對不起,一年是多久?」
烏鴉也好奇起來:「你真的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嗎?難道你是從其他星球來的?原始地球人離開這裡已經四千年了,難道你是他們的後裔,你的飛行器在哪裡?」
諾里斯越聽越混亂:「對不起,一年是多久?」
獨眼龍指著天空:「當黑夜變成白晝,白晝又變成黑夜,經歷24小時,是為一天,三百六十五天,是為一年!」
「我在這裡呆了多久?」諾里斯冷冷問。
「已經十五分鐘了,一個小時共有六十分鐘。」烏鴉開始認真回答。
諾里斯仔細算著時間,感覺這裡的一年,差不多相當於帝國的五分之一「天輪」,也就是一個天色維持的時間。
眾人見他沉默不語,獨眼龍拍拍他的肩膀:「可是,你是純生物人類,幾千年了,除了墳場,哪裡還有與我們一樣的純生物人類?」
「奇怪,奇怪,奇怪……」烏鴉反覆嘟囔,「南瓜,你有必要帶著大夥去督軍墳墓里走一遭。」
原來獨眼龍叫「南瓜」,諾里斯沒想到他們的名字都如此有趣。
南瓜有些害怕:「不,烏鴉,我們躲著督軍還不及,為何要主動送上門去。」
烏鴉想了想,道:「十天換一個住所,我想我們還未被督軍發現。」
南瓜還是有些不放心:「萬一,這小子說的是謊話呢,把我們引入那裡……」
諾里斯道:「請相信我,我真的剛到這個世界,我也……莫名其妙。」
烏鴉眯起眼:「那你說說,你的那個世界是怎麼樣的?」
諾里斯對故鄉太熟悉了,將帝國的種種和盤托出。
幾個人聽得面面相覷,諾里斯口若懸河足足講了十五分鐘,烏鴉聽得不耐煩:「那是神話,那是神話,那是兩萬年前的太古神話。你在撒謊!」
諾里斯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些人的敵意和猜忌似乎真的難以消除,相比之下,帝國的人確實單純多了。
南瓜立即撲上前,一把扭住諾里斯:「別跟他廢話了,他若是生活在天堂般的地方,為何要到我們這個被宇宙廢棄遺忘的墳場來!?」
諾里斯想要反抗,南瓜背後幾個人都操起傢伙來。
糟了!
諾里斯感覺自己沒什麼力氣,平時的技能都發揮不出來,只能拿出擒拿手,將南瓜的手格開,好趁機逃跑。
正在他意念集中一處時,南瓜雙眼渙散,鬆開雙手抓著自己的胸口,諾里斯一個趔趄,險些沒摔倒,只見南瓜狂抓著胸口和肚子,倒地不動了。
眾人呆在原地,烏鴉走過來摸了摸南瓜的胸腹,惡狠狠道:「小子,你竟然動用武器!」
諾里斯嚇傻了:「怎麼了,怎麼了?我沒有啊。」
烏鴉站起來:「沒有,你用的是督軍的微波槍!」
其他幾個男人向後退去,顯然有些害怕。
烏鴉揮手:「撤!我們被督軍發現了!」
幾個男人回撤,也不知道烏鴉在茅屋上動了什麼手腳,茅屋抖了幾下,自動摺疊成了一個背包。
烏鴉背起背包,將鍋里煮爛的屍體撈出,分給眾人:「走,快走!」
諾里斯不知發生了什麼,待在原地,眼睜睜看著烏鴉和眾人消失在霧霾之中。
一切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除了躺在沼澤中已經冰冷的南瓜的屍體。
一個男人返回來,有些害怕地看著諾里斯:「你不要南瓜吧?」
諾里斯不知他什麼意思,只見他小心地背起南瓜的屍體:「你別殺我,別殺我,如果你要,我就不背走了。」
他見諾里斯一言不發,大著膽子飛奔而去。
諾里斯耳邊只留下他最後一句話:「夠我們吃一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