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藍市,稻荷鄉。
天空蔚藍清澈。
煦日蟬鳴之間,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氣味。
「嘎吱」——
一輛充滿歲月痕跡的三輪車急剎在鄉間小路之上,穿著一條灰白色牛仔褲的長腿從三輪車后座邁了出來,純白的運動鞋踏在地面的瞬間,塵土飛揚。
官上瑄從背包中拿出一張五元的紙幣遞給了騎三輪車的大爺。
大爺粗糙黝黑的手接了過來,布滿皺紋和鬍子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好嘞,小伙子,下回坐車還來找我啊!」
「沒問題,大爺!」
官上瑄的眉眼彎彎,薄唇彎成了合適的弧度,目光隨著看著大爺漸遠的背影,揮了揮手。
直到大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官上瑄才收起了沒有溫度的表情,轉身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一切竟都是記憶中的樣子。
仿佛時間從未經過這個歲月靜好的村子。
村莊如此的恬靜安詳,竟顯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精準計算得失的官上瑄大律師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一霎間,這十年來發生的事情竟讓官上瑄有些恍惚。
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剛一接通,對面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灌入了官上瑄的耳中。
「官大律師,我的親爹啊,你終於接電話了啊,你到底去哪裡了?你知不知道全世界都在找你!」
「別,老胡,造謠犯法,我可生不出比我還老的兒子。」
官上瑄一邊打趣道,一邊沿著泛著塵土的鄉間小路往前走。
「哎,官大律師,我可能真是老了,我真的理解不了你這位國內目前最有商業價值的頂尖律師在想什麼……」
電話另一邊,胡大順雖然坐辦公室的皮質沙發上吹著空調,但是還是覺得燥熱,抑制不住地嘆了口氣。
看著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律師委託合同跟案件卷宗材料,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頭頂。
胡大順今年三十三歲,這才跟著官上瑄做了一年的助理,本來茂密旺盛的頭髮就一去不回了。
就算地中海是每個男律師逃不掉的詛咒,為毛他官上瑄的頭髮卻那麼鬱鬱蔥蔥?
甚至每次打掃他的辦公室,都不曾掃出一根頭髮絲來。
這是頭髮焊死在頭頂了嗎?
「你也知道,你剛剛打完那場林城國際集團的經濟糾紛,給原告贏了價值二十億的地皮。」
「林城國際集團已經把法律顧問合同送過來了,顧問費那裡是空白的,董事長林濤都說了,等你來填。」
「還有當紅偶像白皓的強姦案,因為你提出的非法證據排除意見被法院採納,檢察院基於壓力做出了不起訴決定,白皓無罪釋放。」
「你知道白皓背後的資本有多大嗎?他的經紀公司已經給我打了很多次電話,想要跟你見一面談談合作的事。」
「還有數不清的各大企業往咱們律所送法律顧問合同和委託合同,你怎麼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一言不發就消失了呢!」
電話里胡大順借著這好不容易打通的電話,打開了話匣子。
官上瑄只覺得高溫難耐,一時之間胡大順的聲音就像是唐僧念的緊箍咒,勒得他頭疼。
時值正午,烈日當空,高溫的空氣中瀰漫著窒息感。
迎面灑下來的陽光實在是太過刺眼,官上瑄摸了摸背包,摸到了自己的那副純黑色墨鏡。
戴上之後,瞬間覺得眼睛舒服了許多。
「停!」
官上瑄及時制止了老胡的自言自語,他感覺自己要在這高溫艷陽之下中暑了。
「老胡,業務對接的事兒你直接決定就好,林城國際集團的顧問費,五千萬!我幫他打回二十億,這些顧問費是咱們應得的。」
「至於具體案件,你把掃描的卷宗電子版發到我的郵箱,我會處理。」
「行了吧?老胡,我胡哥。」
「我現在需要解決一件人生大事,很!重!要!所以沒事兒別找我,掛了。」
還沒等胡大順反應過來,手機已經傳來了一陣「嘟——嘟——嘟」的忙音。
收起手機,胡大順又深深嘆了一口氣。
還人生大事,官上瑄那副性冷淡的模樣,難不成還是推掉工作回家相親去了?
連敷衍都不能找點像樣的藉口!
心裡默默吐槽完,胡大順麻利地找了根鋼筆,拿起林城國際集團送來的顧問合同,小心翼翼地在空白處填上了「5000萬」。
官上瑄沿著小路走了大概十多分鐘,白色的T恤衫已經被汗水浸透,隱約間勾勒出了他偏瘦的身形。
相對於他一米八的身高來說,肩膀並不算太寬闊,但腰是真窄,胡大順還曾經吐槽過,官大律師的腰,簡直就是奪命的刀。
真是太熱了!
沒有往日的西裝革履,官上瑄此刻就穿著一件白色T恤衫、一條灰白色牛仔褲和一雙運動鞋。將往日一絲不苟的律界精英形象完全褪去,說他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也沒什麼違和感。
鄉間土道因為高溫燥熱而更加乾燥,飛揚的塵土附著在了官上瑄原本整潔的運動鞋和褲腳上,令一向注重整潔的人不禁皺了皺眉,待會兒找到住處之後,一定要立刻將褲子跟鞋刷洗乾淨。
官上瑄懷疑自己是迷路了,剛才下車的地方,就是導航顯示的目的地——這個村子裡面唯一的律所,玄通律師事務所。
怎麼可能走了這么半天,還沒看到律所的影子呢。
頭疼。
頭疼。
頭越來越疼。
隨著步伐越來越沉重,官上瑄覺得呼吸也有些困難,眼前一黑,突然就失去了重心,往後倒了下去。
「小心!」
就在此時,官上瑄覺得雙臂被一雙有力量的手扶住了,緊接著,周圍的被廉價洗衣粉的檸檬味的氣息縈繞,整個人落入了一個緊實的懷抱中。
因為僅隔著薄薄的T恤,官上瑄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這個人的體溫微涼,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很舒適。
「你沒事吧?」扶著他的人開口道。
他慢慢將官上瑄的身體扶穩,心想這個人幾近一米八的個子,怎麼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此時扶著他,直觀地感覺這個人瘦得只剩下骨頭,硌得手疼。
官上瑄只感覺自己頭痛欲裂,眼前也是天旋地轉,全是小星星:「不太好,我看不見東西了。」
強烈的不適感使得他的眉毛緊皺,微微細汗從額角沁出,他舉起手揉了揉太陽穴。
隨即向後一瞥,余光中映出的臉龐竟然和之前暗自調查的玄通律所檔案中的照片重合在了一起。身後的人正是自己這次尋找的目標,玄通律師事務所的律師,褚衡。
官上瑄心中暗喜,感嘆自己這運氣簡直爆棚,就算是一邊中暑一邊迷路,也不耽誤目標就這麼自己送上門來。
褚衡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你是外地人?」
思緒至此,官上瑄急忙拉住褚衡的手臂,咧咧嘴,漆黑的墨鏡之下沒有半點血色的唇露出了自以為爽朗的笑容,「兄弟,謝了,如果不是你我估計就要腦震盪了。我走了半天就遇見你這麼一個人,相遇也是一場緣分。」
褚衡:「……」
官上瑄見褚衡沒有反應,戲癮還沒發作完,強忍著不適繼續發癲,「所以,還得繼續麻煩你照顧我一下……」
隨即伴隨著新一輪頭痛襲來,官上瑄的腿又軟了下來,這回踏踏實實地栽進了褚衡的懷中,失去了意識。
褚衡雖然很想把這個墨鏡男從懷裡扔出去,但是十指真實地觸碰到了官上瑄滾燙的體溫,再抬頭看看那毒辣的太陽,猶豫再三,還是把扶住官上瑄的手又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