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莉可保持距離。
斐斐當初是這麼設想的。
然而——
計劃比不上變化。
他的面前現在不僅站著手持攝像機的小羽，還有全副武裝的莉可。
莉可就像是專業化妝師一般大包小包，嘩啦地把化妝道具全部擺在娛樂室的桌子上。
「小羽，」兩個人把他叫來娛樂室，卻完全沒怎麼理會他，莉可問：「Zoe有什麼具體要求麼？」
小羽俏皮地眨眼：「Zoe說你可以隨心所欲，按照大家的臉型五官以及莉可想要呈現的效果畫出來就好！」
所以，斐斐就這麼「幸運」地被選作了《為他化妝》系列第一彈的嘉賓。
小羽滿意地調整鏡頭，輕聲說道：「開始！」
因為是粉絲向的視頻，莉可簡單地介紹了自己和斐斐，就開始直奔主題。
莉可用手指比劃斐斐的臉部輪廓：「大家應該知道斐斐的輪廓是比較深的，五官也比較立體，不化妝就覺得還很不錯吧？所以呢，今天我想嘗試給他化個煙燻妝！」
誰讓信真那天的裝扮打開了莉可的認知大門，既然信真都那麼適合煙燻妝，斐斐豈不是更適合？
他的五官配置也更容易讓他看上去像那種很有魅力的壞男人。
想想就讓莉可很激動。
畢竟這些個形容詞哪個都跟正兒八經的斐斐八竿子搭不上關係。
莉可本身自己就更喜歡深色妝容，現在有個完美小白鼠送到她門前，非常感激Zoe對她的寵愛有加。
莉可認真單手捧著斐斐的臉頰，給他上底妝。
雖然莉可給自己化妝是手到擒來，給別人化妝，尤其還是男生，卻是人生第一次。
一開始還是有點手抖的。
不過斐斐就是斐斐，比立夏老實多了，她一捧住他的臉，斐斐就像被時間靜止一樣完全不動了。
這麼配合的臉模，莉可也被他影響，動作變得更穩了。
莉可對著鏡頭邊上妝邊介紹著，小羽也根據她的移動來變動鏡頭視角。
底妝結束，莉可並不想給斐斐弄得太濃，她只想讓斐斐嘗試一下煙燻妝而已，所以想要重點突出他的眼部。
莉可讓斐斐抬頭看向自己，那雙眼睛聽話地望了過來，莉可卻像是猝不及防地落入一個迷離的世界。
「斐斐你的眼睛顏色……」
榛子色里還滲著淡淡的蜜色，像一顆清透的琥珀石，莉可看得有點入神。
她還沒這麼近距離看過斐斐呢。
「我爸是藍眼睛，加上我媽的黑色眼睛，就變成了我這個會變色的眼睛。」斐斐解釋。說起爸媽時，莉可總覺得斐斐剛才有點緊繃的狀態也放鬆了許多，臉上也有了笑意。
斐斐一定很愛他的爸爸媽媽。
好像小時候斐斐的眼睛也是藍色來著……莉可還記得那張照片。
想到面前這位成熟穩重的忙內隊長也有過向爸爸媽媽撒嬌的時期，莉可覺得心柔軟了一片。
莉可也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她不敢去想像他們兩人在得知她摔下舞台後的反應……來到這個世界後，她最多只給他們打過視頻電話……
「斐斐的眼窩很深，所以我會加重他的這個特點。」莉可聲音變得很柔和了。
她的指尖划過他的眉間，眼影刷溫柔地觸碰著眼皮，斐斐可以感受到莉可輕柔的呼吸。
溫熱地、痒痒地。
猝不及防，有眼影的粉末跳進眼睛裡，斐斐下意識地想要揉眼睛，莉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突如其來的觸碰讓斐斐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卻也在瞬間意識到面前的鏡頭和笑眯眯的小羽，他的動作僵住了，最終只是順應著莉可抓著。
「不能揉，」莉可輕聲說：「你這樣眨眨眼。」
斐斐照做了。果然眼睛舒服了很多。
如果是平常，這種任務還不是手到擒來，卻偏偏剛做了那個夢不久之後就來這齣。
而夢裡那張臉現在又仿佛挑釁似的放大在他面前。
莉可表情認真，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給眼前的人帶來了多大的波濤涌動。
眼影畫好了，她用手捧住斐斐的臉龐，細緻地用眼線筆勾勒出他的眼睛形狀。
莉可的嘴唇近在咫尺，比任何時候都要更貼近，斐斐假裝無視，也努力忽略莉可的碰觸所帶來的溫度。
筆刷的細微觸感也似乎戳到了他的心上，他覺得有點坐立難安。
趕緊結束吧。斐斐難受地想。
幾分鐘後，莉可欣喜地說了一聲：「完成！」
欣賞著自己的傑作，莉可也忍不住驚嘆。
斐斐這張臉現在可以直接去片場以反派登場好不好。
莉可已經看習慣了他金髮的樣子。
在淡色頭髮襯托下的深色眼妝，像是演繹著一場充滿惡意的復仇，放大了眼窩的凹陷和突顯了眼瞳的淡淺，僅僅是輕輕一瞥也足以讓人不寒而慄。
莉可一句話概括：黑化版路斐斐。
斐斐只是冷靜地看向鏡中的自己。
他幾乎快認不出自己了。鏡子中的自己仿佛是另一個邪惡版本的自己。
也仿佛夢中的那個溫柔笑著的自己，讓他無比陌生和困惑。
不過，在面對著莉可期待他點評的表情後，他還是說了實話：「你的審美一直可以的。」他抬眼就看到小羽在鏡頭後開心點頭，最後斐斐面對鏡頭微微一笑：「這個風格或許比我想像的還適合我。」
兩個人又在鏡頭閒聊了一會兒，化妝挑戰視頻第一彈宣布結束。
小羽一喊停，斐斐就站起了身，扔下一句：「我去廁所。」
人就嗖的沒影了。
莉可一聽：啊？這就卸妝啊？
莉可拿起自己準備好的卸妝液，也跟了出去，果不其然在廁所的大鏡子前找到了斐斐。
「斐斐如果你要卸妝用這個——」
莉可像剛才一樣，自然地抓住斐斐的手腕把眼唇卸妝油遞上，下一秒手卻被猛地甩開了。
莉可愣愣地看向被甩開的手。
這瞬間發生的一切仿佛凜冽的風，突然刮來，只留下淡淡的冷意。
斐斐也被自己下意識的反應嚇了一跳，他只是——
他喉嚨一動，卻做不出任何解釋。
「哈哈，我忘了你不喜歡身體接觸來著？抱歉抱歉！」莉可只沉默了一秒，就反應過來，她拍了拍自己的腦殼，「這個拿去！」這次她貼心地把卸妝油放在台子上。
斐斐眼神里有不忍，他醞釀了一會，嘴動了動，只說了句：「謝謝。」
莉可搖搖頭，笑著說：「事先告訴你一聲，我會把我今天的傑作更新在個人動態里哦？」
「嗯，好。」斐斐低聲說。
他望著夢中那雙對著他滿是愛意的眼瞳，如今卻被大片的迷茫和勉強的笑意填滿。
其實，他預想的保持距離，才不是這樣……
「莉可……」他想叫住她，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嗯？」莉可聽見了他輕聲的呼喚，轉頭看向他，她臉上還掛著笑：「是化妝棉不夠了嗎？」
看斐斐抿著嘴唇不說話，莉可說：「化妝棉我記得在左上方的櫥子裡有，我買了很多的！我現在要去跟小羽檢查一下剛才的拍攝的成果！一會見！」
莉可在逃避。斐斐能讀出她的意圖。
「嗯，你去吧。」他看向鏡子中這個陌生邪惡的自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莉可回到娛樂室，小羽還在開心地回看剛才的視頻。
看到小羽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愛，莉可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娛樂室柔軟的矮沙發上。
她有一時間的迷茫。剛才被斐斐甩開的時候，她是驚愕的，說不受傷也肯定是假的。
這段時間，尤其是上次喝醉之後，她還以為自己和斐斐的關係拉近了，所以也有點得寸進尺了。
無論怎麼說，哪怕鏡頭前的斐斐是配合的，真實的斐斐/菲菲都不喜歡肢體接觸。
這一點可不能忘了。她要謹記這一點。
——但是心底湧上的淡淡失望又是什麼呢？
莉可笑著問小羽，剛才拍攝的效果怎麼樣呀？
她努力忽視胸口傳來的陣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