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魔教盤踞在關外,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過近些年來,西方魔教的教主已經在準備把勢力擴張到中原去了,為了這個目的,他在前年還自導自演了一場叛亂。
就是那一件羅剎牌的案子。
玉羅剎通過這件事除掉了居心叵測的歲寒三友,還借刀殺人解決了黑虎堂的堂主方玉龍,自己不費一絲力氣,就讓在關外本就無人能及的勢力更漲一籌。
玉天寶因為羅剎牌死在了銀鉤賭坊,他雖不是玉羅剎的親生兒子,但這件事除了陸小鳳以外卻還沒人知道。
所以玉羅剎在人們心中的形象已變得更加無情、更加殘忍。
一個人若是為了權力就可以犧牲自己的骨肉,那一定是一個非常非常可怕的人。
冷紅兒就是這麼想的。
她在離開拉哈蘇後,本打算去峨眉求學。峨眉的上一任掌門獨孤一鶴雖然死去,但他那冠絕天下的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武功仍然傳了下來,峨眉歷代積攢的秘籍也有不少。
聽說這一任的掌門孫秀青也是一個女人,想必拜入門下不是難事。
只是事情總是不能像人們想的那樣發展。
冷紅兒一出拉哈蘇就遇上了馬匪,那些人雖然很快死在她手下,可是食物和水也都丟了大半。
在寒冷的關外,寸草不生,丟了食物幾乎等於等於丟了命。
冷紅兒最後是被西方魔教的人撿回去的。
所幸把她撿回去的不是男人。
而是一個已經四五十歲的女人,她看年輕的女孩子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樣,特別是冷紅兒真的很像她年輕時的樣子,於是她對冷紅兒就更好一些。
不管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還是為了不被西方魔教當作叛徒處死,冷紅兒都已離不開這裡。
她心如死灰,像個死人一樣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動,若不是還在呼吸,早就被人用草蓆一卷丟出去了。
「你為什麼不起來吃點東西?」柳新晴問,她自然就是把冷紅兒撿回來的人。
「我不想吃。」
「為什麼?」
「因為我恨不得就這麼死了。」
「你就真的這麼想學劍?」
「對。」
「為什麼?」柳新晴問,「我可以教你別的武器,你想不想學刀?」
柳新晴用的是刀,西方魔教大多數人都用刀。
「我不想,我只想學劍!」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柳新晴問,「若你告訴我,我就替你尋一個用劍的人來。」
柳新晴的身份似乎不簡單,想要尋一個人來教冷紅兒,那麼她自己自然要先有不低的地位。
「因為他用劍。」冷紅兒終於說出原因。
「他?他是誰?」柳新晴把手裡的茶壺放下,詫異地問。
「是不是你喜歡的人?」柳新晴的臉色變了,她之所以對女孩子們這麼好,就是因為她年輕時過得很苦,苦的原因里就有那麼一樣愛情。
冷紅兒長得瘦瘦小小,看誰都是一副冷冷地樣子,穿著一身黑衣,行事果斷決絕,為了一件事就肯撞破南牆,像極了年輕的柳新晴。
柳新晴一點也不想她步入自己的老路。
「他是誰?」柳新晴豎起眉毛,似乎很生氣,「你為什麼要因為一個男人用劍,就自己也要學?」
冷紅兒不說話。
「難不成他不和不用劍的女人說話?」
「不是的。」冷紅兒說,「他很好,和你想的劍客都不一樣。」
「他是不是已經對你做了那種事?」柳新晴冷冷地問。
「沒有。」冷紅兒說,「我只和他見過一面,說了半個時辰的話而已。」
「接著你就喜歡上他。」
「沒錯。」
柳新晴的手攥緊了茶杯,臉色難看極了,不過她還是打算遵守自己的承諾,去找一位練劍的人來當冷紅兒的師父。
「你吃飯吧。」最終她只能嘆口氣,「明日我就替你把師父帶來。」
說完這句話她就轉身出去,似乎再多呆一秒就會受不了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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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摘星說的五十米大刀和用桶喝酒,其實還挺有可信度。
關外的關是山海關,這裡其實就是東北地區,因為天氣寒冷的原因,這裡的江湖人確實喜歡喝酒。
他們也格外喜歡用刀,越厚越重的刀就越好。
現在是夏天,和時律上次來時不同,這次他穿單衣就沒有那麼引人注目了。
玉羅剎的信上只說了一個模糊的地點,他說只要劍客過去,就會有人來接,到時候自然能進入西方魔教。
黑衣劍客在金谷鎮停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下馬、牽繩、住店一氣呵成,生活小能手今天也無所畏懼。
「這是您的,可拿好了。」小二給劍客遞過去一把鑰匙,「在二樓的天字號房,飯菜一會兒做好了,就給您送上去。」
黑衣劍客點頭,然後提著劍開始上樓。
金谷鎮顧名思義……不種穀子,種小麥。
時律事先考察過,他選的這個地方正好可以看到很大的一片麥田,雖然不是金黃色,但綠色也很好看。
打開窗戶以後,就可以一邊看風景一邊恰飯了。
宮九的無名島是玉羅剎和葉孤城要考慮的事情,和我一個憨批劍客有什麼瓜系,到時候提著劍上不就行了?
等找到門口的時候,時律清晰地聽到了呼吸聲——不是他自己的,來自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在房間裡響起。
位置似乎還是在床上。
時律放空的大腦開始運轉,關外他只認識玉羅剎,所以可以輕易得出結論,沒錯,躺在裡面的人就是玉羅剎!
個鬼啊。
為了保持住人設,時律又下了樓,一本正經地找到了正在上菜的小二。
「客官你說裡面已有人在?」
黑衣劍客點頭,把手裡的鑰匙遞給小二。
小二聽了這句話,立馬把手中的菜放在桌上,從櫃檯下摸出一把刀來。
雖然沒有五十米,但也已很長,也許黑衣劍客看起來實在很乖,所以小二也一本正經的騙他,「這是後廚的殺豬刀。」
果然是民風彪悍。
殺豬刀這樣長,只怕是豬得和大象一樣高。
這種地方其實經常有人不交房錢,偷偷溜進房間休息,仗著天字號更貴,住戶更少,偷來的人就更多。
小二怒氣沖沖的跑上樓,把樓梯踩得咚咚咚直響,而黑衣劍客則是乖乖地跟在後面。
他們的身份好像對調了似的,似乎小二才是那個當今第一劍客,而劍客成了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
「出來!」小二用鑰匙打開鎖,一腳踹開門。
小二對柳新晴的美貌熟視無睹,他這種人,本就見過很多事情,見過很多女人,「是我想岔了!」
「我以為你好歹要知點廉恥,沒想到你不僅偷偷進來,還要用這裡的被子!」
脫光了躺在被子裡,聽教主的命令來迎接客人的柳新晴黑了臉。
小二真的半點情面也不留,仗著柳新晴不能出被子,就叫了幾個人把她抬起來扔去了門口。
然後又給劍客換了另一間天字號。
五星級服務人員。
黑衣劍客用看道高望重的江湖前輩的眼神看著小二,如果陸小鳳在這裡,一定會跳起來表示很不服氣。
……但是小二他真的在某種意義上很厲害。
等黑衣劍客放好行李,吃了晚飯以後,柳新晴才再次進來。
她一點也不尷尬,而且換了一身很正式的衣服,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誤會了教主的意思。
「在下柳新晴,西方魔教的新任長老。」
「賀歸停。」
賀歸停?
他竟然是賀歸停?
教主為何請他……
柳新晴心裡吃驚,面上卻不露分毫,「我已備好了馬,明天一早就可以出發。」
「好。」
柳新晴本打算今晚就殺了那個敢膽侮辱自己的小二,但看了看劍客,她還是放棄了。
賀歸停似乎與江湖上的武林名宿關係都不錯,陸小鳳更是名傳天下的俠義之人。
最好不要輕易動手。
柳新晴很警惕,她一向喜歡多想一點,正是這樣的習慣讓她在歲寒三友死後成了長老,若說近年來唯一做過的出格事,也就只有收留冷紅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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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剎照常把自己裹在一團霧裡,巡視著自己的領地。
西方魔教的總部從沒有人能找到,它就好像是一個沒人知道的秘密,像是一個傳說。
那是因為它建在地下。
複雜的通道和隱秘的入口,保證了玉羅剎對這裡的絕對控制力,而每天忽隱忽現出現的霧氣更是讓教眾們肝膽俱裂。
沒人知道玉羅剎的年齡和身形,甚至連性別也不甚明了。
只不過大家都認為他是個男人罷了。
「她是誰?」玉羅剎突然問。
路過的堂主立刻回答,「她叫冷紅兒。」
「冷紅兒?」
玉羅剎剛設計殺了藍鬍子和方玉飛,就已記不住他們了。
他從不記敗者的名字。
「她曾是藍鬍子的老婆,只不過從拉哈蘇出來後,被柳新晴撿到了這裡來。」
玉羅剎眯著眼睛,從冷紅兒生疏的動作看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她有沒有練劍的師父?」
「就是正在教她的這個人。」
「不是。」
玉羅剎知道不對,一定不是,那個正在教導冷紅兒的男人最多不過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怎麼能給對劍術一竅不通冷紅兒打下這樣的基礎?
冷紅兒雖是第一次握劍,但已沒有了很多新手會犯的錯誤。
而她學劍的熱情玉羅剎更是從沒見過,她看劍的樣子就好像是看見了自己的情人,看見了自己最摯愛的東西。
「把這個女人送到我的房間去。」
玉羅剎不允許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如果有,那就讓這件事消失。
堂主沒有問為什麼,他只需要服從。
至於教主喜歡什麼樣的女人,那是教主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