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場簡單的爆炸。
這是一場深淵似的爆炸。
這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類比,更不是互文。
這是真的「深淵」。
一開始,人們還只是以為這是一場尋常的茅廁爆炸案,最多是範圍大了點,涉及廣了點,爆炸強了點。
都是成年人,誰也沒有想過在茅坑裡點一把炮仗?
面對那鋪天蓋地的黃褐色污穢之物,仿佛被九天銀河籠罩的修羅城群眾不急不慌。他們也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這不過是一場別開生面的爆炸而已,我用靈炁抵禦不就好了?
除了那些被爆炸直接炸死的倒楣蛋之外,絕大部分人都是在驚恐中冷靜地進行防禦。不就是一坨又一坨連綿不絕的屎山雪海而已,只要用靈炁抵禦出去,這又如何?
這能如何?!
幾乎在轉瞬之間,整個修羅城中到處充斥著靈炁屏障,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放下了仇恨,對抗著那即將墜落在地面的浩瀚星辰。
海浪拍打在沙灘上,捲起一陣波濤。
鋪天蓋地的恐怖味道瞬間讓這些人心頭一震,差點就無法繼續維持自己的靈炁屏障。但很快他們就定下心神,開始維持身體上的靈炁屏障,因為這玩意一旦被突破,這輩子在修羅城裡的地位就連狗都不如了。
呵,不過如此。
唐愚公負手而立,他不是純,也不是失去了味覺和聽覺。在那池子爆炸的一瞬間,唐愚公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城市裡面混進來了「小老鼠」,正在做些不太友善的事情。
但他不在意。
炸屎···低級且下賤的手段。
心中暗暗啐了一口,唐愚公對這個下水道的老鼠更加不屑一顧了。如果放在現實,炸屎這種行為或許真的會引發騷亂,讓對方趁亂而入。
但這裡是修羅城,修羅城裡都有生嘬大腸刺身的人。就算他們會對這些腌臢之物感到厭惡,他們這些在外面過著提心弔膽生活的惡人也會拋棄本能,第一時間去防禦這些腌臢。
哼。
眼裡閃爍著凶光,唐愚公感受著依舊被自己掌控的包裹區,臉上浮現出陰冷的笑容。
想用這種方式反抗我?
你們唐門還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啊。
唐愚公心裡不知為何浮現出了愉悅,他沒有想到曾經高高在上,以正道自居的唐門現在竟然用這種下賤骯髒的手段。
在壓迫下,你們也會變成這副魔鬼的模樣啊···
嘴角勾起,眼神凌厲,唐愚公整個人此時感到了無比的愉悅。但他也不會放任那些唐門餘孽隨意亂竄,振袖轉身,唐愚公沉聲道:
「春風秋雨,去把那幾個蟲子碾死。」
「是。」
身穿黑衣的二人低下頭,應了一聲,隨後隱入了黑暗之中。
竟然還有唐門的餘孽活在這裡,風聲辦事怎會如此不利?
就在唐愚公思索之際,那陰影中潛藏的灰燼開始燃燒了。
「好噁心。」
看著地面上的雪海,男人皺起眉,捏著鼻子說道:「哪家的畜生又炸屎了?不知道在這裡殺人可以炸屎死罪嗎?」
「誰知道呢。」
一旁的茶水攤老闆遞上一杯茶水,笑眯眯地說道:「還好咱家門檻高,不能讓這些污穢之物污染到咱家客人。」
那男人瞥了一眼還算清澈的茶水,冷哼一聲後沉聲道:「把我當新來的了?給我上渾茶?」
「哎喲,您早說啊。」
茶水鋪老闆一拍腦袋,連忙從一旁端上一杯新茶水,奉給了面前的男人,「您喝著。」
「要不是就你家門檻高一點,我非得把你踹死不可。」
冷著臉拿過了面前的茶水,嗅了嗅後男人將其一飲而盡。
眼睛裡的眼睛眨了眨,茶水鋪老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血珠,訕笑道:「多有得罪,咱今天確實是看走眼了。」
站起身來,瞥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男人皺了皺眉,沉聲道:「老闆,這裡怎麼有蚊子?叮我一手的血。」
茶水鋪的老闆愣了一下,他撓了撓被黃色顏料腐蝕出了孔洞的大腦,手上沾染了些許腦漿。在短暫的思索後,他有些遲疑地說道:
「可能是···您看錯了吧。」
「看錯了?」
摘下了自己的右眼珠,男人空洞的眼眸里被血填滿。他看著自己的眼珠,奇怪地喃喃自語:
「不能啊,很完整啊···」
街道兩側,人們開始小聲交談了起來。有的人和自己身邊人開始談論起這場爆炸的始作俑者,也有的人會發現對方身上的顏料比自己的鮮艷。
藍色的、紅色的、黃色的。
用來塗抹畫卷最好用了。
看著自己,屠夫眼裡的疑惑越來越濃厚。他發現自己骨並不夠白,不算是上好的白色顏料,可自己明明就很白。
不對,肯定還有地方白。
屠夫思考了一下,他殺過很多人,在殺死他們之後屠夫就會把對方剝皮抽筋。
對,白肉!人身上有白肉!
屠夫轟然倒下,但他的臉上滿是興奮。他抽出案板下殺人用的鋸刀,倒刺插入他的小臂,帶出了一片模糊的血肉。他死死地盯著刀鋒下的那一抹白,眼裡布滿了興奮。
對!就是這個白色。
這種帶著些許光澤的白最適合塗色!
貪婪地嗅著周圍的顏料,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從雜貨店裡走出。他看著面前金燦燦的金子,眼裡布滿了驚喜。
一步一步,他走入了金子之中。
一步一步,他死在了金子之中。
看著被不到腳脖的黃色液體活活噎死的鬼祟男人,一旁的茶水鋪老闆越來越疑惑了。
這張畫怎麼···這麼突兀?
「你怎麼看?」
他看向一旁呆滯的刀疤臉男人,開口問道:「我們這幅畫是不是不對勁?」
「沒錯。」
看向茶水鋪老闆,刀疤臉思考片刻,點點頭,「確實不對。」
二人對視一眼,齊聲道:
「我們不該出現在畫裡!」
仿佛是找到了世界真理一般,二人相擁而泣。
而在街道上,每一個人都在相擁而泣。
他們有的緊握著一根發黑的腿骨,有的將心臟碾碎後緊緊擁抱,他們喜悅,叫喊,然後···
在無聲中扭斷了脖頸。
清脆的,沉重的響聲,像是畫筆被收回到盒子之中。
畫師很滿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