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砂的出現對周離而言是一個驚喜。
在北梁太學的離子班裡，周離的天字號大舔狗是當仁不讓的趙芸，忠心耿耿毫無怨言，周離指哪她打哪，周離讓她去毆打老學究她就一定會去打，反正周離肯定有他的道理，說的道理也算是道理。
但是。
周離最喜歡的小姑娘絕對是白砂。
當然這個喜歡不是對鳶神的喜歡，周離和鳶神天天寫信膩歪的唐莞看到後都吃不下飯。周離對白砂的喜歡是基於把她當做親妹妹的，而且是有著心靈共鳴的親妹妹。
白砂對周離的認知程度不亞於唐莞對進食的認知。
「我知道你不會納我為妻的。」
白砂盯著周離，平靜地敘事著一個事實，「我也不在乎這些，我要的只是永遠跟在你的身邊，即使無名無分，即使你只是把我當做妹妹。但是誰在意呢？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白砂是個很純粹的人，純粹到了極點。她對周離的感情同樣純粹，沒有任何的占有欲，也不是單純的男女之間的愛情。她僅僅是將自己看做是周離的所有物，同時將周離看做是她的一切，僅此而已。
周離撓了撓頭，似乎對此已經習慣了一樣，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白砂啊，你總不能一輩子都跟在我的身邊吧。」
「為什麼不呢？」
白砂淡然道：「我很弱？還是很醜？」
一旁的趙芸和唐莞目不轉睛地看著二人，吃瓜的表情躍然於臉上。
「我以後是要嫁人的，哦，不對，我以後是要娶妻的。」
周離有些頭疼地說道：「你看，百草宗現在對你也不錯，你在百草宗也挺好的，我也活著，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百草宗的仙草綻靈術在練到極致後能讓人起死回生。」
白砂停頓了片刻，輕聲道：「我師父見我第一面就說了這句話。」
周離又開始撓頭了。
「你如果想，我就做你的妾，沒有名分也可以。不想，就把我當做是你的妹妹，或是一個你的摯友，只要能夠跟在你身邊怎樣都可以。」
白砂平靜地說道。
周離頭又開始疼起來了。
他突然察覺到，對於再一次失去自己，白砂的心裡已經產生了無法癒合的創傷，只是平常看不出來而已。
這種事怎麼總是會發生在我頭上捏？
「我要是就這麼把百草宗的聖女拐走，安暖宗主估計要把我扒皮抽筋。」
周離嘆了口氣，說道：「再看吧，但是，你要是和我去一趟京城倒是可以。」
聞言，白砂的眼睛亮了起來。
「京城？」
她的語氣帶上了熱烈，「要去屠了宰相全家嗎？」
一旁的唐莞和趙芸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嗯，這才是白砂。
「差不多吧。」
周離砸吧砸吧嘴，「主要是想讓他見識一下傳統文學的復仇劇情有多好看。」
「我和你去。」
白砂果決道：「我很有用。」
「我知道。」
周離扶額道：「你總這樣會讓我感覺我是一個拐騙小女孩的怪人。」
「差不多。」
唐莞在一旁吐槽道：「你已經拐了不少人了，雲神比你小不少。」
「雲神？」
白砂的耳朵動了一下。
周離現在想一腳給唐莞踹進牆裡。
「又多了一個要結交的嗎···」
白砂嘆了口氣，看向周離，眼裡浮現出驕傲，「不過是兄長的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唐莞的臉色像是吃了屎一樣難受。
現在她巴不得白砂直接打她一頓，但也不想讓白砂用這種方式「不經意」地夸周離。
因為她既打不過白砂，也毒不過白砂，甚至罵不過白砂。
因為白砂會在她開罵的一瞬間上勾拳。
好噁心啊，救救我，救救我。
看向一旁點頭讚許的趙芸，唐莞絕望了。
好噁心啊好噁心啊好噁心啊。
··········
腳踩著已經乾涸的岩漿，老天師靜靜地走在無數面黯淡的鏡子之中。他看著那繭中的男人，伸出手，一道仙氣輕柔地纏繞在繭上。
「萬法歸一。」
這是老天師最愛用的一道靈術，效果簡單到了極致。
萬法。
也就是說，這道靈術之中蘊含了上萬種術法，無論在任何情形、任何條件和任何時間裡，這道術法永遠都是最優解。
若是對方使用巽風，這道術法就是不動如山。若是對方用了劍訣，那這道術法就是最精妙的劍訣。
而現在，這道術法化作了最純粹的一道炁。
炁沒有衝破繭，反而是加固了數圈。
看著被死死地纏繞在繭之中，眉頭緊蹙，仿佛遭遇著無法抵禦的痛苦的男人，老天師張開口，聲音像是輕於空氣一樣忽遠忽近。
「沾染了太多。」
「想要破繭，你要找到縫隙。」
「沒人知道什麼是你的縫隙，只有你自己知道。」
「也或許一輩子都無法知道。」
繭中的陸安萍依舊緊閉著雙眼，臉上還是那副痛苦的神情。
只是，他的手不知何時攥緊了。
老天師環顧著這些鏡子，嘆了口氣，背過身，開始繼續拆解著線團。
還有三年啊···
在這個世界裡，老天師看到了他的壽命。
他也看到了他的終點。
那些昏暗的、深邃的、無法理解的存在們就在門後看著他，看著這個用身體堵住路口的老人。祂們有些期待，又有些遺憾，仿佛為這個始終沒有屈伏的老人感到可惜一樣。
但更多的，是一種思考。
對人的思考。
老人背對著他們，站在這條被他親手斷絕的天路上，也在思考。
對神的思考。
「你們的存在只是為了吞噬嗎？」
背對著神靈，他輕聲呢喃道：「還是說，你們想要繁殖？」
【只是存在】
祂們說：【你應該明白，我們只是存在】
「所以啊···」
老天師伸出手，輕輕抓住一面鏡子的邊緣。他仿佛是在掰下一塊香脆的巧克力一樣，那鏡子應聲破碎。
鏡子破碎的剎那，暗黃色的眼眸從鏡面中破碎。老天師看著腳邊被撕碎的肉體，嘴角勾起一個嘲弄的弧度。
「你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