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霆一直未歸,許春嬌獨自吃了晚飯,哄睡孩子自己也躺進床里側和衣而睡,這一個月來都是這樣,她睡里側,陸雲霆睡外側,中間隔著孩子,於是便自然地將外側留了出來。
陸雲霆處理完事務回到客房就見到一幅美人側臥圖,此時的許春嬌洗去偽裝,恢復了原本嬌艷的模樣,昏黃的燭光映照下,如白瓷一般的肌膚上仿若鍍上了一層柔光,為她的容顏增添了幾分柔和。
陸雲霆站在床邊,俯視著這對母子,眼中不自覺地閃過一絲溫柔,片刻後也脫鞋上床。
陸雲霆並不睡覺,只是側躺著,右手撐著頭,默默的注視著床內的人,好像在思考什麼事一般,燭光被他寬大的身軀擋住,面容籠罩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我們談談。」陸雲霆清冷的聲音在安靜的屋中響起,無人回應,他也不著急,依舊側躺著一動不動。
片刻後,原本睡著的人睜開眼睛,眼神清明,絲毫沒有剛睡醒的懵懂,她的心中閃過一絲無奈,這男人早就知道自己醒著吧,她覺得今天的陸雲霆有些反常,本能的想要逃避他要說的事。
看她不情願的睜開眼,陸雲霆眼中出現一絲笑意,只是被黑暗遮掩許春嬌並未察覺。
「陸公子想說什麼?」許春嬌覺得躺著說話有點憋屈,便雙手一撐坐了起來,現在則換成她俯視對方了,深呼一口氣,不禁感嘆,果然還是這樣更舒服。
陸雲霆不在意她的小動作,常居高位的他即使躺在地上都不會讓人小瞧了去,何況是現在
「你有考慮進京後怎麼辦嗎?留在京城還是去外地?孩子怎麼辦?」陸雲霆雲淡風輕的開口道,仿佛隨口一問。
許春嬌思索片刻緩緩回道:「我一開始是打算坐船前往沿海一帶,聽說那邊很多女子以刺繡為生,對女子的要求相對寬容,所以想在那邊置辦一座宅子和幾個鋪面,再買幾個僕從,足夠維持我們母女的生活。」
這確實是她之前的計劃,只是現在她跟著陸雲霆到了京城,一切都變了,陸雲霆安靜的聽著,等著她繼續。
「不過現在我跟你到了京城,你當時承諾過,安全回京後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說到這裡,她目光灼灼的看向陸雲霆,雖然他覺得陸雲霆答應過的事不會輕易反悔,但是沒到最後一刻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看她的模樣陸雲霆緩緩開口:「我可以安排人送你去沿海或者在京城附近給你找個地方安置,並且護你母女安全。「
聞言許春嬌徹底放心,她最擔心的就是兩人的安全問題,現在她們的安全終於有了保障。
看著她一副安心的表情,頓了頓,還是繼續開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其他的問題,比如她。」
他搭在身側的手緩緩抬起,指向床中央熟睡的孩子,許春嬌看著他指向孩子的手,心中突然一緊:「孩子有什麼問題?」
「嗯,這麼說吧,這世間對女子總是嚴苛的,女子的名聲尤為重要。一個母親獨自撫養孩子總會招來各種流言蜚語,特別是一個十分美貌的母親。」
「我可以保護你們的安全,地痞流氓這些宵小之人無法傷害你們,但是卻管不了眾人的嘴。」
「他們會議論你、議論孩子的出生,女人間的嫉妒是可怕的,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美貌或許會給你招來嫉妒,各種難堪的流言蜚語都會紛紛出現,三人成虎,流言足可以殺人。」
「即使你運氣好,這些都沒有發生,但是等孩子長大之後呢?依著孩子和你的幾分相似,她長大一定也是個容貌姣好的,你沒有能力護住她。很多時候美貌對普通人來說是禍不是福。」
許春嬌聽到這裡神色激動,張嘴想說什麼,陸雲霆抬手阻止她,
「你想說我可以護住她是嗎?」見許春嬌點頭,陸雲霆繼續道:「是,我可以護住你們,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可能會有另一個版本,你是某個有權勢的人養的外室,畢竟那麼美的一個獨居人,卻無人敢去騷擾,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她上面有人,你的孩子在眾人眼中也會成為上不了台面的外室子。」
「這些且不說,咱們只說孩子長大後找夫婿,先不管門當戶對的問題,只說孩子的娘家只有一個母親,無其他助力,不能給她強有力的依靠,她真的能在夫家過好嗎?即使你給她準備了足夠的錢財做嫁妝,她自己能夠保得住嗎?」
陸雲霆每多說一句,許春嬌的面色就白一分,她知道,陸雲霆說的都是對的,這時代對女子過於苛刻,一個不慎就會引來流言蜚語。
她以前住的巷子裡有一個寡婦,對人十分和善從不與人交惡,但是又一次只是幫忙把隔壁走丟的小孩送回家,卻被那家的女主人罵借著孩子來家裡勾引男人,之後各種流言便陸續傳了出來,寡婦家的兩個孩子每天都會被巷子裡的孩子欺負打罵,後來寡婦就吊死在隔壁那家人的房門上。
就像陸雲霆說的,他可以保護自己和孩子的安全,保證孩子長大後也不會被人強搶了去,但是人言可畏。
她的手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臉,這張臉太招搖了,該怎麼辦呢?毀了它嗎?可是真的會有用嗎?
她的眼神開始在孩子身上流連,她可以毀了自己的臉,但是孩子卻不行,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的心越來越沉,才發現自己當初還是想得太簡單了,自己還是太弱了啊。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句話不是隨便說說的,這個時代一個女人獨自生存太難。
突然,許春嬌腦中靈光一閃,如果自己嫁人呢?這樣是不是就不會有流言了,片刻後她又否認了,上一世林家都能把明媒正娶的媳婦和親孫女送給人,她能保證自己再嫁的人不會用孩子換取利益嗎?她不敢賭。
陸雲霆就一直那樣躺著,看著對面的許春嬌眉頭緊鎖,臉色不斷變化,雙手不安地絞著衣角,最後看著孩子的眼中只剩迷茫和無助。
陸雲霆看著像被抽去精氣神的許春嬌,感覺她思考的差不多了,便懶懶地開口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所有問題,想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