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鈺第一個去拜訪的是住在城南的孟博容。
自從分家後,孟博容就守著分到的那間小書店,父母知道他不上進又總喜歡擺弄些不掙錢的玩意兒,給他留下不少錢,省著點花總能過活個十幾年。
哥嫂南下做生意,父母也一併帶走,孟博容沒有養老壓力,在他那個書店裡也自洽得很,偶爾會在書店裡賣他做的新手工,倒是經常吸引不少幼童和少年來光顧。
以至於林玄鈺來的時候,孟博容頭都沒抬,依舊專注著雕刻他手中的木板。
「今天的新貨都賣完了,過幾天才有。」孟博容說話間在木板上刻出一個齒輪模樣的零件,他手邊還放著一張草圖,看起來又像船又像房子。
放在後世,孟博容做的這些東西應該叫立體拼圖,組裝好以後,裡面的一些部件是可以動的。
「你做的這個叫什麼?多少錢?」林玄鈺一出聲,孟博容猛然抬頭,從有些驚愕很快轉成喜悅。
「阿鈺,你回京了?」孟博容也不管手裡那些個木板,趕忙在一旁的水盆里洗去滿手的木屑,而後在書店門口掛上今日歇業的牌子,拉著對方去後院裡坐。
林玄鈺瞧著這生活氣息十足的後院,沒想到孟博容是直接住在這裡。
「我一開始去的是你們家,裡面住的人說房子主人南下去做生意,這房子租給他們住了,家裡只有一個兒子還在城南開書店,沒想到你直接住在這書店裡頭。」
「是啊,那麼大個宅子,就我一個人住著不是浪費?我老爹提前收的一年房租和憑契留給我了,之後讓我自己每年去收租,若是那家不租了,我再搬過去住。」
孟家的院子在城南算是比較大的宅院了,位置也好,不管是去學堂還是去繁華街市都很近。
要是那戶人家不再續租,林玄鈺倒是想租下來做商會的辦公處。
但商會先不著急,先把研究人員湊齊再說。
林玄鈺開始問當年在書院相熟的友人近況如何。
「你之前從書院退學以後,我又念了兩年,也退學了。樂玉軒倒是堅持到參加科舉,但沒考上,現在家裡正托關係想給他找個活兒干。姚弘濟娶了個富商家的女兒,倒是也能安心在家搞他那些植物研究。」
林玄鈺聽罷喜上眉梢,看來研究院的人選有著落了。
「你怎麼樣?西域那邊好玩嗎?」
「除了一開始語言不通,那邊的風土人情和咱們大周確實不太一樣……」林玄鈺和好友講起來那邊的事跡,一說就停不下來,直到說得有些口乾舌燥,他才想起來今天的任務不是來敘舊的。
「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問你,我這邊有個研究院缺人,你要不要來?」
孟博容一臉「我沒聽錯吧」的表情,難以置信的看著對方問,「研究院?都研究什麼?」
「現在跟你說你也聽不明白,你就說來不來吧,管吃管住,做五休二,免費搬家。」
這條件很難不心動啊!
孟博容心裡開始天人交戰,畢竟他這個書店是不怎麼掙錢,他的顧客多半是些十幾歲以下的男孩子來買他做的這些模型。
雖說他的東西做的確實不錯,但畢竟就他一個人,時間成本再加上都是些孩子,定價也不可能太貴,總的來說賺不到太多錢。
而林玄鈺畢竟出身國公府,有對方的家底在,孟博容覺得可以搏一搏。
「行,我來!」
「好兄弟,老姚和阿軒那邊也拜託你去遊說了,兄弟我最近太忙,再過幾天我大哥娶親,實在是分身乏術。」林玄鈺說著,掏出一個沉甸甸地錢袋子,但聽聲響便能猜到裡面不止一貫錢。
「這些你先拿去用,等我忙過這陣子,再請兄弟們去醉雲樓喝酒。」
「好說好說。」
林玄鈺辦完事,坐上自家馬車悠哉的回國公府。
途經戚宅時,他從車窗里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趕忙出聲道,「停停停,我要下車!」
馬車一停,林玄鈺就跳下車,幾步跑到那人馬後喊道,「承宣哥,你也回京了?」
七日前。
涼州邊陲,鎮西軍的駐紮之地,有三人趁著天色未亮就騎馬上路。
戚承宣這次只帶兩名親衛回京,時間上不僅還算充裕,需要攜帶的行李,也都讓半個月前就乘坐馬車出發的父母準備。
但他心中還是有些急切,想到夢境中的事情,總是不放心,必定要親自看一眼。
一個月前,戚承宣做了個夢,夢境無比真實,險些讓他醒不過來。
夢中他依舊是鎮西軍的主將,年少投軍,心繫家國安危,再加之他心中有一個不敢想起的名字,雖身為戚家長子,卻遲遲未能成親。
他二十四歲那年,遠在京中的英國公向戚家寄來信,欲同戚家結秦晉之好。
戚承宣沒想過自己會有機會和她結為夫妻的,這般驚喜落在他頭上的那個瞬間,他甚至不敢確信的狠捶了自己兩下。
然而驚喜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邊關軍情告急,原本答應在京城舉辦喜宴的當事人無法前來,國公府也只得先把林晚硯送去涼州。
未料想到行至一段山路時,國公府的送親隊伍遇到坍塌,喜事瞬間成喪事。
且他們得到的情報也是假的,北戎根本沒有從涼州南下,而是在并州邊陲燒殺搶掠一通就跑了。
夢中,六月初六那天,林家會為林玄敬與周菡影舉辦婚宴,而戚家會在五月十二日收到來自盛京的請柬。
戚承宣往常都住在軍營中,但為印證這個夢是不是預知夢,他特地在五月十二日那天回家,果然聽到了與他夢中一樣的結果。
只是這次,信中並未提及要讓兩家聯姻之事。
夢中的他並未在六月初參加林家大郎的婚宴,無論如何,這次他一定要去京城裡看看。
戚承宣快馬加鞭趕了七日,終於踩在盛京城鋪得齊整的路面上。
重回故土,年少時的美好回憶又湧上心頭,戚承宣內心想像著佳人如今該是怎樣的樣貌,又是否還會記得他。
戚父戚母比他早到兩天,隨行的下人們已經將許久未住人的宅院清理出來,戚承宣帶著兩名親衛到戚宅時,門庭明淨。
他還未下馬,身後有人喚他名字,回頭望去,是林家三郎林玄鈺。
「玄鈺,好久不見。」戚承宣利落下馬,走近對方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差點都認不出你了。」
「是啊,畢竟自從你們全家遷去涼州就沒見過了,你這次也是來喝我大哥的喜酒?」林玄鈺問。
「嗯,聽說八月份玄澤也要娶親,從涼州過來一趟不易,我父母打算八月之後再回去。」
「那有點可惜,小妹的婚期定在了十月,也是湊巧,今年我家要辦三場喜事,就剩下我落單了……」
林玄鈺後面又說些什麼他已經聽不進去了,只聽到林晚硯的婚期定在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