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兩位新人拜過堂後,被一眾親戚簇擁著送回寢屋。
只不過礙於林家大郎為人嚴肅,眾人也不敢在屋裡造次,都乖乖站在一旁,看著林玄敬和周菡影坐在那鋪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的床榻上。
這時,喜婆帶著人端著三個托盤進來了。
第一個被端上來的托盤中是一盤餃子,先是送到新娘子面前。
周菡影不知何意,拿起筷子夾起一個餃子送到身旁男人唇邊,「夫君先用?」
眾人驚愕的沉默了一瞬,有些已經成家的男男女女頓時大笑起來。
喜婆也跟著笑,還沒來得及解釋呢,林玄敬竟然張嘴咬下一口,結果剛嘗到味兒就變了臉色要吐出來,周菡影又趕忙用帕子幫他接著。
「這怎麼是生的?」林玄敬不解。
「就是要生才好啊!」喜婆也是樂得不行,真是頭一回碰上這樣的小兩口,倒也是般配。
周菡影這下才反應過來,羞得趕忙又用團扇將臉擋住了。
喜婆樂歸樂,正事還是沒忘記干,她拿起第二個托盤中準備好的金剪子,從這對新人烏黑柔順的黑髮中各剪去一小段,打好結放進盒中,以此來祝願他們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第三個托盤中則是大家最期待的合卺酒了,喜婆親自斟好兩杯酒端給二人說道,「新郎新娘,請吧。」
二人舉著用彩色絲線相連的酒杯,手腕相交之下飲盡醇香的酒水,在親朋好友的喝彩聲中禮成。
金輪逐漸沉浸深藍色的雲海,萬家燈火接連燃起,猶如地海中的浮萍。
喜宴上十分熱鬧,饒是一向嚴肅刻板的林玄敬也被灌了不少酒,但他本人又不勝酒力,很快便被侍從扶下去休息,換上本家的兄弟和平時要好的朋友們頂上。
林玄敬被兩人攙扶著回到自己的院落,原本那醉得走不成路的樣子反而不見了。
「你們去後廚端幾個熱菜過來,之後便去歇息吧。」林玄敬揮退兩個侍從,雙手振了下廣袖,整理好衣著才向寢屋走近。
屋內格外安靜,床榻上也不見佳人身影,但她今日戴的頭冠首飾都還在梳妝檯上放著,林玄敬猜測她或許是去沐浴了。
林玄敬的寢屋原本相當簡潔冷清,現下卻是擺進來許多女子用的物什,給原本冷清的屋子帶來不少活力。
不多時,通往耳房的門打開,周菡影只穿著輕薄的寢衣,濕著頭髮快步進來,抬眼就瞧見男人長身玉立在床榻前。
「你、你這麼早就回來了?」她常聽人說新郎官通常會被灌個爛醉,深夜才回,這才想著先自己去洗漱,畢竟她平日裡也不愛穿這般繁瑣的服飾,純金的華麗鳳冠也壓得她頭疼。
「嗯,怕你自己在這兒空著肚子等太久,方才已經讓下人去後廚端些熱菜過來。」
周菡影內心湧上一片溫情,但想到婚前林家答應他們的約定,她還是想問問林玄敬本人的想法。
「我……」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陷入沉默,周菡影趕忙又出聲道,「夫君先說吧。」
「沒什麼,我想讓你先過來坐,我幫你擦頭髮。」林玄敬說話間將她拉過來,接過她手中用來絞頭髮的布巾。
周菡影側坐在榻邊,背朝著男人,她常年跟著父親習武,一向姿態挺拔,這會兒也因為緊張而全身繃的更緊。
林玄敬的心臟在胸腔內撲通撲通的加速,好在兩人現在沒有面對面,他只得將注意力更多的放在絞乾頭髮這件事上。
忽而,周菡影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我有一事想問問夫君。」
「娘子請講。」
「夫君也知道我是侯府獨女,還在商談婚事的時候,想必應該同夫君說過,若是日後我們有第二個兒子,侯府希望他能姓周,撐起侯府的門楣……」
「岳父同我說過此事,父母和我都同意,娘子不必擔心。」林家在京城權貴中的確是相當好說話的一家,周家也為此十里紅妝,家中大半產業都讓周菡影帶走。
周菡影聽罷也是松下好大一口氣,來時一直壓在她心上的石頭總算挪開了,「夫君不介懷就好,畢竟我們還要相互扶持走很久,若我們二人之間有什麼不痛快,應儘早說出來。」
林玄敬也慶幸妻子是個有話直說的痛快人,若是對方也同他一樣心思深沉,相處起來或許要更加謹慎一些。
不多時,一陣「篤篤」的敲門聲響後,侍從在門外小聲道,「大公子,大少夫人,小的們來送菜。」
「進來吧。」
兩個侍從各提一個食盒,把今日席上的菜一個不落的送來了。
給臨風居送的這份是李景嵐早就吩咐後廚準備好的,方才在席上也半真半假的灌進不少酒水,林玄敬也有些餓了,招呼妻子一起坐下用飯。
周菡影除了中午吃了幾口糕點撐著,到這會兒也是胃裡空空,她雖生的像是是謫仙般清冷美人的模樣,但性格卻跟此毫不沾邊,拿起筷子就夾了不少菜進飯碗裡。
「咱們家的廚子做飯這麼好吃嗎?感覺比京城裡那些飯館的都要香啊!」周菡影啃著手中的一塊肋排,蜜汁蹭在嘴唇後被燭光照的瑩亮。
「之前好像也是很平常的手藝,最近幾個月小妹常去後廚和那些廚娘師傅們探討廚藝……」林玄敬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總覺得有些詭異。
他想到小妹這兩個月的變化,雖然並不明顯,但回想起來又覺得細思極恐。
在梅園等人的林晚硯在夜風中突然打了個寒顫。
明明今晚也不冷啊?林晚硯心中有些疑惑。
她在西瓜地里來回溜達著看那些已經結出小圓球的藤蔓,已經開始幻想它們成熟以後,可以實現西瓜自由時的樣子。
「晚硯妹妹。」不遠處有人出聲喊她,林晚硯便從田裡出來了,快步走到戚承宣面前。
「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事的,反正也要飯後消食,承宣哥哥要同我說什麼?」喜宴之前,戚承宣托林玄鈺給她帶話,說他此次回京不單單只是要參加婚宴,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單獨她講。
林晚硯心中有點忐忑,總覺得這事不簡單。
「可能說出來你會覺得我是在發癔症……但我的確是做了一個預知夢,夢裡,你在去西北的路上意外喪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