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薔暈倒了。
被住持贈與佛珠,整個人喜極而泣過後,強撐著的精神突然就扛不住了。
在這二十個小時裡,她一直在強撐,支撐著她繼續向前的,是還未拿到的精神寄託。
而今,拿到了,她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在寺廟裡,簡單吃了退燒藥,掛了吊水後,沈薔的高燒依舊不退,沒辦法,他們只能趕忙返城,送到醫院裡去治療。
得知幾人快到醫院,傅家幾位長輩早早就在門口等著了,本來,是滿心歡喜沈薔終於回來了,許曼麗還想著要勸她不要犯傻,但在車門打開那瞬,幾人的眼眸幾乎都被淚水充盈。
真是個傻姑娘啊。
那雙腿,還叫腿嗎?
而且,現在他們所看到的傷口,是經寺廟裡的醫生給處理過的,要是沒被處理的被他們瞧見了,大家怕是會當眾哭出聲來。
在蔣鶴野抱著沈薔往急診方向去時,許曼麗還特別注意到了,此刻,沈薔的手裡,還緊緊攥著一串佛珠。
南嘉哽著聲解釋,「來的路上,我們嘗試著把她手裡的佛珠取下,但她攥得很緊,不管我們用多大力,佛珠在她手裡紋絲不動。」
為何紋絲不動,許曼麗心知肚明。
想到兩個孩子為對方做到如此地步,她輕嘆了一口氣,老天為何如此折磨他們。
沈薔這一燒,病了一周,情況才有所好轉。
醒來能下床的第一刻,她便去了找傅今慎,她為他把佛珠給求來了,現在,她要親手幫他戴上,佛祖會保佑他的。
她相信那算命大師說的話,熬過了這一劫,一切都會好的,就算,他戴上佛珠後,不能在第一時間醒過來,也沒關係,她等就是了。
她肯定能夠等得到。
重症監護室里,男人還如她離去那般,靜靜地躺在床上,他唇色很淺,呼吸近乎無,如果不是有心電圖在旁證明,她真要以為他拋下她了,見他還在,沈薔鬆了一口氣。
而後,沒控制住,直接往他胸口揪了一把。
狠狠揪的那一把,明明沒有疼在她身上,但是她的眼淚卻不受控地往下滴。
「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
回應她的,只有一聲又一聲的「嘀——嘀——嘀」響,沈薔現在對他很縱容,生氣不用哄,直接就自愈了,拉開椅子坐下後,她牽起他的手,將褐紅色的佛珠往他腕上戴。
食指和拇指圈著他的手腕,她吸了吸鼻子,抽泣道:「你都瘦了,這才多久啊,你就瘦了這麼多,往後還有一輩子呢,你要是瘦到只剩下一把骨頭可該怎麼辦……」
如果此刻傅今慎是醒的,那麼,他一定會把沈薔抱進自己懷裡,然後,捏著她沒幾兩肉的臉,肅冷著一張臉批評。
「自己瘦得都快脫相了,你還說我,真叫人不省心,從今天開始,我要給你補回來。」
但問題是,他沒醒。
所以,回應她的,只有一團空氣。
說完那話後,沈薔不再出聲,僅是牽著他的手,趴在他的床沿睡了一覺。
雖然,在床上躺了五天五夜,但她還是好睏,這五天,她看似閉眼在睡覺,但實際上並非如此,她做了好多個兇險的夢。
她夢到自己是天煞孤星。
因為她的緣故,她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她遠去,先是她媽媽,再是傅今慎,再後面是外婆,小姨,蔣叔叔,南嘉……
在這個世界上,她在意的人,在意她的人,實在是不多,想到他們都因為自己的緣故離去了,她在夢裡拼盡全力想要阻止。
但最終結果,卻是徒勞無功。
那一瞬,悲傷要將她浸透了。
她好難過好難過,人被逼得不行。
那種情況,她去哪裡還睡得著,但現在,拉著他的手,感受著他的體溫,知道他就在身旁,沒一兩分鐘,她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後面醒來,是她設置的鬧鈴響了。
探視時間到了,沈薔有點懵然,看著病床上的男人,直接先往他唇上親了一口,很自然的口吻,「我先走了啊,下次再來看你。」
才不過短短五天,她腿上的傷,自然是沒這麼快就能好的,所以在出病房的這條路上,她都是一瘸一拐,病房的門被自動關上後,她剛想停下來歇歇時,一隻手先一步扶住了她。
沈薔以為是蔣鶴野,抬頭剛要說「謝謝」,結果就看到了顧見潯那張臉,看到他的這刻,她未出聲,但是黛眉卻先一步緊蹙。
講真,看到他,挺晦氣的。
她沒有要和他說話的欲望,淡淡地便將自己的手臂從他的手裡抬走。
之後,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留給他,咬著牙,強忍著腿上的痛和酸澀,抬步繼續往前走。
她對他如此的冷淡,顧見潯眸底滑過一層落寞,但到底還是腆著臉上前。
「我想和你談談。」
沈薔沒回復他這話,繼續向前。
她如此這般,態度非常的明顯。
完全是不想搭理他的姿態。
可顧見潯哪裡能會放棄,他跟在她身側,看了眼她那雙袒露在外,滿是傷痕的腿。
哽著聲問:「你是那麼愛美,又怕痛的一個人,現在,為了他那樣一個活死人,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值得嗎?」
在聽到「活死人」三個刺耳的字時,沈薔腳下的步子停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當做聽不見似的,繼續向前,直接無視掉他。
被她如此無視,顧見潯很是受傷,但他依舊不放棄,繼續道:「如今,他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未知數,沈薔,跟他離婚吧。」
和「活死人」一樣刺耳的字是「離婚」,這回,沈薔停下來了,她無波無瀾地看了他一眼,淺色的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滾。」
這個字,從她唇瓣中吐出,聲調很輕,但被顧見潯聽到耳中,卻是山崩地裂。
他的心都差點被劈成兩半了。
以往,他前來糾纏,她也對他說過這個字,但以往哪次,她不是滿眼不耐煩,而今,她在面對他的時候,竟是半點情緒都沒有了。
她這是完全把他當做一個陌生人對待啊。
見他明白自己是何意後,沈薔偏頭,繼續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可就在這時,顧見潯冷不丁地說了一句話,「現在,宋淨婉她媽為了讓她全身而退,不到獄中受苦,拿著許兆興違法的一些證據來威脅他,你作為許家的孫媳婦,你打算怎麼做,是想讓宋淨婉進去,還是想對許兆興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