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七天假,沈薔過得很充實。
當然,這份充實里,少不了傅今慎。
他每天都會想著辦法跟她見一面。
但其實,他的辦法挺拙劣的。
要不就是讓南嘉組局,三人出去吃飯,要不就是三人一起去爬山,逛街,再要不就是他到槐樹巷她家門口來跟她「偶遇」。
他的心思明晃晃,不僅她看出來了,就連她外婆和小姨都知道了。
有時日頭毒,兩人還會喊他進來喝杯涼茶,通常這個時候呢,沈薔就會坐在沙發上死亡凝視他,帶了那麼絲不爽的問:「你又來幹嘛?」
傅今慎嘴唇有些干,壓根不敢去看她。
只是低著腦袋喝水,但說出口的話,卻又是那麼的敢,「因為想見到你。」
如今,他已經敢誠實表達自己的心意了,他也知道兩人上學不在同一座城市,他要是真的誠心想追她,自然不能只是紙上談兵。
平時上學,兩人見不著面,現在好不容易有幾天假期,他要是還不上趕著來找她,爭取時間跟她待在一塊兒,他怕到最後,是自己把自己給淘汰了。
沈薔自詡刀槍不入,但這會兒,他簡短几字,還真是生生控住了她。
他一定要這麼直白嗎?
事實證明,他真的不是一般直白,宋慶花端著水果出現時,好奇的問:「小傅,你和我家小七是同學嗎?」
傅今慎,「我是她的追求者。」
宋慶花,「……」
沈薔,「……」
怕他還會說出什麼可怕的話出來,沈薔當即毫不猶豫的把人給提拉出來,巷子裡,她一臉暴躁的怒問:「你覺得你剛才那話合適嗎?」
感受到她的生氣,傅今慎無措的抿唇。
「我說的是實話。」
隨著他這話出口,沈薔瞪了她一眼。
四目相對,傅今慎喉結輕滾,而後,耐心的詢問,「那我應該怎麼回外婆?」
沈薔怒目圓瞪,「那是我外婆!」
你叫那麼親做什麼!?
傅今慎無辜,「南嘉也那樣叫的。」
沈薔抱手,「她是我閨蜜,當然隨我叫,而你是誰,你心裡清楚嗎?」
傅今慎門清道:「你的追求者。」
沈薔,「……」
這次交談,沈薔更加確定了,她不喜歡傅今慎,他真的太直男了。
但有些方面,他又不是太直男。
假期第五天的時候,三人去公園拍照,她突然來例假,裙子上沾了血,他在第一時間把自己的格子襯衫外套綁在了她腰上,又交代南嘉照顧好她,而他自己則是獨自一人去了商店。
等他再回來,是十幾分鐘後,他滿頭大汗,手裡不僅提了一個很大的塑膠袋,還有某個品牌的裝衣袋,把東西給她時,他只問了一句。
「肚子疼不疼?」
那時,她的注意力全在他汗濕的T恤上。
這個公園環境很好,但很偏僻。
周圍就算是有店,也是相隔很遠。
他僅花了十幾分鐘就買好東西往返回來,期間,肯定都是大步走或大步跑吧。
雖然她說肚子不疼,可等她從衛生間裡出來,他還是給她遞上了一杯紅糖水。
「先不管疼不疼,暖暖胃。」
胃暖沒暖到,她記不清了。
但她的心在那會兒是充盈的。
那天之後,沈薔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心打開了一個小口子,而傅今慎把握住了時機,很快便鑽了進來,自此,好像沒溜走過。
國慶返校,沈薔沒想到,傅今慎還是陪她坐了火車,就連南嘉也很驚訝。
「你難道不用回自己學校的嗎?」
聞言,傅今慎看向沈薔的方向,露出淺笑,「答應過她的,要一直給她拿行李箱。」
這話,像是他單方面確定的約定。
沈薔聽到後,心卻砰砰跳了好幾下。
她真覺得挺奇怪的。
甚至覺得有點莫名奇妙。
她沈薔是那麼容易動心的人嗎?
但好像還真就確實。
國慶假返校之後,傅今慎日常會給她發消息,通常都是分享一些生活里好玩的事。
有時覺得有趣,沈薔會回復。
覺得無感,她則是會無視。
她沒回復,傅今慎也不會很失落。
沈薔的日常,她自己自然是不會對傅今慎交代,不過好在有南嘉作為他倆之間的橋樑,所以她的事,他幾乎都知道,就例如:
「今天老師抽查,七寶上課睡著了,她被揪起來訓了一頓,人鬱悶一整天了。」
然後當晚,沈薔接到了快遞員的電話,下樓去拿東西的時候,她都被驚到了,奶茶,蛋糕,燒烤,白玫瑰,盲盒。
全是她在心情低落時,最好的發泄物。
「今天我們吃食堂,有個巨帥的商學院學長來問七寶電話號碼了,七寶給了,這個帥學長和其他追求者不一樣,我感覺會是你強勁的競爭對手,傅今慎,你多上點心啊。」
然後隔天,沈薔便在寢室樓下看到了傅今慎,看到他,沈薔是驚訝的,驚訝之外,她發現他又瘦了,走近時,她依舊給了他一掌。
「你又沒好好吃飯,對不對?」
以往,不論沈薔問什麼,傅今慎始終保持著一個她問,他便答的宗旨。
但今天,他認真的看著她,卻答非所問。
「沈薔,我今天是來要個答案的。」
聽到這話,沈薔肉眼可見的慌張了,她開始在心裡胡思亂想,要個答案?
難道是要問她,答不答應他?
就在她內心一通胡想時,身前的男生渾身緊繃,不安問:「我是來確定,在你未滿十八周歲之前,你是真的不會談戀愛嗎?」
隨著他這話問出口,沈薔整個人都怔住了,搞半天,他就是想問這個?
沒得到她的回覆,傅今慎略有那麼點小慌張,「我知道,我沒法阻止你喜歡別人,但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你願意和我試試看嗎?」
這次,他的話更明顯了。
沈薔徹底會意。
她盯著他的眼睛,很直接的問:「我們不在一個城市,我們怎麼試呢?」
這話一出,問住傅今慎了。
確實,異地戀是很現實的一個問題。
談戀愛麼,不就是希望身邊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如果兩人異地,她要是遇上什麼事,他壓根就不能在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所以,他壓根就不敢許諾她什麼,畢竟,兩座城市相隔太遠,許諾再多也只是空中樓閣。
因為她這話,兩人突然靜了下來。
然後,就在這時候,一道清洌悅耳的男聲響起,「沈薔,你在樓下啊,我正要找你。」
聞聲看去,入目的是一張俊美的臉。
只是一眼,傅今慎的心就略有那麼絲不安了,眼前這個男人,估計就是南嘉在信息里說的那個學長吧。
看到他和沈薔站在一塊兒時,他不可否認,兩人確實很登對,養眼。
起碼比他更合適。
通常,自卑就是在這個時候湧上來的。
之後,在兩人交談時,他站在一旁,全程默不作聲,直到他們談話結束,男生若有所思的看向他,「方便介紹一下嗎?這位是?」
聞言,沈薔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傅今慎,四目相對,她看清了他眼底的渴求和忐忑,但最終,她說服不了自己,只是淡笑說:
「這是我朋友,傅今慎。」
很簡單的一句話,讓傅今慎緊繃著的身體突然就卸了力,他幾乎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不願意。
知道他是誰後,男生禮貌和善的對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顧見潯,很高興認識你。」
那天,傅今慎過得渾渾噩噩。
後面,被沈薔拽到外面飯館去吃飯時,他聞到那些香味,整個人的情緒都扛不住了,眼圈也止不住的泛紅,心裡更是難受。
距離國慶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從他開始減肥起,就沒再認真的吃過一頓自己想吃的。
認真減肥,拼命減肥。
他就只是想要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一個她願意讓他試試的機會。
可如今,又因為距離,被她排除在外,他很難過,他怎麼可能會不難過。
吃得心不在蔫時,身旁的人不停的往他飯碗裡夾菜,她一邊夾菜一邊碎碎叨叨,「你多吃點肉,補充蛋白質,體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下來的,你不能不吃飯,不能虐待自己,傅今慎,身體是自己的,你不能不珍惜。」
她在關心他,但只是以朋友的角度。
但傅今慎聽著,心裡卻異常不是滋味。
他往嘴裡塞著食物,說話時,整個人卻是沒精打采,「我今年大二,大四上半年,學校就會安排見習,我會申請到京市來的,等到了大四的時候,找實習工作,我也會來京市找,如果……你將來要留在京市,我也會陪你。」
「其實,我們異地,只有一年。」
「你不想在十八歲之前談戀愛,沒事的,我就先追你一年,一年裡,有很多的假期呢,再說了,也沒有時時刻刻黏在一起的情侶,現在坐高鐵很方便的,每周我都能來這邊找你,我們至少可以待上一整天……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耽誤你和朋友娛樂的時間……」
話說到這時,他低了下頭,沒敢讓她看到自己紅掉的眼眶,「沈薔,我知道你拒絕我了,那以後,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他接連說了很多話,先是有自己預定的計劃,再是對於兩人異地的安排,最後是他認定的結局,以及最後為自己的爭取。
沈薔盯著他那已經開始有下顎線的臉,內心很不是滋味,「你就這麼喜歡我?」
「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就是那麼膚淺喜歡我這張臉嗎?還是覺得我年紀小,比較好騙?」
她聲線拔高了,但傅今慎捏著筷子,還是低頭的狀態,聲音也無波無痕,「喜歡是一種感覺,在你上高三那年,我讀大一,我找不到你人的時候,我嘗試過要忘掉你,但是只要我開始有這個想法,你的臉和身影只會在我腦海里更加清晰,最初,我以為是因為我沒有找到你的緣故,直到今年,我們再次見面了,我才發現,不是的,我只是心裡裝下你了,所以才會忘不掉。」
這些話,他看似是以一個很自然的口吻說出,實際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到底鼓起了多麼大的勇氣。
如果,她註定要把他排除在外,那麼,他還是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是真的喜歡她,他喜歡她的所有。
這頓飯之後,沈薔還是把傅今慎送上車了,隔著車窗遙遙相望時,她的心情很沉重。
她從來沒喜歡過誰,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傅今慎對她很好,但那種好,外婆小姨小姨夫都能給她,所以,她並不覺得稀奇。
包括他給自己的驚喜,她覺得也就那麼回事,物質上的東西,她不需要靠男朋友,她自己就能給自己,除了他從川城突然出現在她寢室樓下,她的心會有所波動外,其他的,她還真就沒覺得有什麼特殊的驚喜的。
傅今慎這次回去後,不再給沈薔發消息了,但他卻開始頻繁發朋友圈了。
當然,僅沈薔可見。
有時,一天能發二十幾條。
他不再給她發消息了,沈薔覺得,他好像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了,但好像又沒有,因為某天,她發現自己居然無聊的去數他一天發了多少朋友圈,她覺得自己有病。
確實有病,並且病得不輕。
轉眼間,到寒假了,收拾行李的那晚,南嘉試探性的問:「你和傅今慎沒聯繫了?」
聞言,沈薔折衣服的動作一僵。
但很快,她就回過神來。
抬眸看她,很自然的口吻,「嗯,跟他說清楚了,我不可能接受異地戀。」
南嘉敏銳的發現,她這話並沒有說得很死,當即紅娘上線,「不能接受異地戀,那這能說明,你對他多少是有點感情的吧。」
沈薔,「……」
見她沉默,南嘉再接再厲,「不然,就你這性格,能平白接受他對你的好?好幾個月,你能任由他天天給你發微信?你不開心的時候,會讓他帶你打遊戲,讓他聽你吐槽糟心事?」
她接連好幾個反問,直接把沈薔問懵了。
懵掉的同時,她丟下手裡的衣服,眼都不眨的問她,「嘉寶,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南嘉心道,你看你對傅今慎八成就是。
但面上,她卻知心大姐姐的模樣跟她分享,「喜歡一個人,最明顯的肯定是見到他就會心動,心跳加速,你懂吧?」
隨著她這話出口,沈薔直接在心裡給傅今慎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好吧,她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所以,她不喜歡他。
見她面上表情懨懨的,南嘉繼續道:「但是那種一般都是一見鍾情,還有蠻多順其自然的喜歡的,就例如,你看到某樣東西,你會不自覺的想到他,還有,你會對他有分享欲,並且,如果他受傷亦或者不好好吃飯,你會心疼。」
這話完全就是往沈薔的心口戳。
當下,她又在心裡給傅今慎打了一個勾。
所以,她喜歡他?
就這樣,喜歡和不喜歡,在沈薔的心裡自分兩派,離校前一晚,她壓根就睡不著覺。
然後,夜半三更,她又開始刷傅今慎的朋友圈了,再然後,好巧不巧地,她看到了傅今慎發的朋友圈,就在一分鐘前。
【還是想跟她一起回家。】
很簡單的一句話,看到那瞬,沈薔的心亂了,只是,不等她再看一遍,就發現他那邊刪掉了。
反覆刷新了幾遍,都沒看到。
瞬間,沈薔一個鯽魚打挺從床上起來,滿臉地納悶,他剛才是忘記僅自己可見了嗎?
心中這個問題跳出來後,緊跟其後的,還有另外一個——他還不想放棄嗎?
那明天,他還會來幫她拎行李箱嗎?
於是,隔天大早剛起來,她就開始在窗戶邊上東張西望,只是,放暑假,人來人往的,她壓根就尋不到記憶里那個胖胖的身影。
滿懷期待地尋找,滿心失望地回去刷牙。
當然,她這種失望的情緒持續了許久。
直到她跟南嘉下樓,弓著腰在宿管阿姨那裡登記,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磁性聲音,她的失望這才被驚喜替代,男聲問:
「這次幾個行李箱?」
名字就差一橫就寫完,但沈薔顧不得了,她猛地偏頭,然後,就看到一張硬朗帥臉。
瞬間,本來就驚訝的驚訝,變得更加驚訝了,感動之際,她眼圈莫名紅了,話也變得矯情。
「你怎麼又來了?」
「能怎麼辦呢,我還是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