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著喝著,寇大學士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覺中掉落到地上。
整個人也開始緩緩向後倒去,在他身後,寇傑忙伸出手來,扶住了寇大學士。
寇傑伸出手指,放在寇大學士鼻端,半晌之後,悲戚地說道:「父親,去了。」
說罷,寇傑抱著寇大學士,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屋裡伺候的寇家子弟,忍不住響起一片哭聲。
林如海勸慰道:「賢侄節哀順變,寇兄壽終正寢,心愿得償,他是含笑走的。」
寇大學士的確是含笑而終,哪怕死後,笑容仍然掛在臉上。
林如海悄然而去,沒留在寇家添亂。
賈琮聽聞此事之後,當場放聲大哭起來,直接宣布休朝三日。
然後,賈琮親自前往寇家祭拜,又加封寇大學士為太師。
寇大學士喪禮,百官齊至。
寇家本身就是世家,不過寇家後續乏人。
寇大學士幾個子嗣,雖然也有為官者,但是資質平平,官職並不高。
原本眾人都以為,寇大學士死後,寇家會很快就沒落下去——
至少在官場上是這樣的。
但是萬萬沒想到,皇上對寇家,竟然如此優待。
皇上都親自來弔唁了,百官又怎敢不來?
皇宮之中,賈琮在御花園中,默然無語。
賈琮這一系列操作,倒並非全是作秀。
實際上,他對寇大學士感情的確十分深厚。
寇大學士不僅僅是他師傅,對他也如同父親一般。
在賈琮成長的過程中,可以說寇大學士幫助他良多。
寇大學士走了,賈琮心裡空落落的,忍不住的悲戚。
坐了半晌,忽然一個人悄然向她靠近。
不用回頭,賈琮便聽出來,來人是林妹妹。
在這種時候,其他後宮,無人敢於靠近過來,唯恐惹得皇上不高興。
唯有林黛玉,才敢過來。
大約也是唯一一個能夠安慰到他的。
其他人,像是薛寶釵、秦可卿等女,都遠遠做不到這一點。
走到賈琮身邊,林黛玉輕輕握住賈琮的手說道:「琮三哥,我知道你心裡難過,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賈琮搖頭說道:「我自從成年之後,哪怕流血流汗,從來不曾哭過……」
這門說著,眼淚卻是潸然而下。
林黛玉將賈琮擁入懷中,一時間,賈琮卻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林黛玉輕輕撫著賈琮頭髮,一句勸慰的話也無。
林黛玉知道,賈琮這些年來,看上去金口玉言,無人敢於違拗。
但何嘗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事實也的確是如此,賈琮想讓中原儘快走上正確的道路。
但是其實連他自己,都並不是真正清楚,正確的道路,到底是什麼。
他也唯有自己摸著石頭過河,一點點的開始試錯。
在整個過程中,他是孤獨的,沒有人可以商量,沒有人可以幫助他。
如今痛哭一場,倒也不失為排解內心壓力的一種手段。
……
喪禮過後,後備物資終於準備齊全。
柳湘蓮帶領大軍,開始出發。
賈琮親自相送,親自為柳湘蓮斟酒。
柳湘蓮一口飲盡,猛地將酒盞摔碎在地,大聲說道:「陛下放心,末將一定不負陛下所託!」
賈琮拉著柳湘蓮說道:「多加珍重!」
柳湘蓮開拔了,不多久,便從碼頭上了船。
這一次出征,海軍連同柳湘蓮的陸軍,共計三十萬兵馬。
戰艦更是無數。
柳湘蓮是先頭部隊,他率二十萬兵馬,率先蹬艦而行。
而二十萬大軍,光是上船,怕都需要幾天功夫。
……
卻說到了宮門就要落鎖的時候,東宮那邊卻是傳來消息——太子不見了。
原來太子賈蒼長大了,皇后便沒有再將他養在身邊,而是讓他搬入了東宮之中。
聽到太子不見得消息,太后、皇后不由大急,整座皇宮,都亂作一團。
太后忍不住吩咐道:「皇上,你還不快讓人去找?」
「太子在皇后,怎麼可能失蹤?到底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敢擄走太子?」
賈琮笑道:「母后,孩兒倒是覺得,太子並非被人擄走,而是自己偷偷溜出宮去的。」
太后疑惑地問道:「皇上,你說太子是自己偷偷溜出宮去的?那他去了哪裡?為何又要偷偷溜出去呢?」
「再者說,若他是自己出去的,到了這般時刻,為何還不見迴轉?」
賈蒼這個太子,還是十分自幼的。
小的時候,賈琮就經常領著他出去逛街。
長大了,更是在六部磨礪,想要出宮隨時都可以出去。
不過太子去了哪裡,身邊總會有人知道他去向的。
今日太子消失不見,一開始東宮並沒有放在心上。
只以為太子又不知到了哪裡。
一直到了快要落鎖的時候,太子還沒有返回。
這時候,東宮之人,相互詢問,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太子下落。
眾人這才慌了起來,不敢隱瞞,忙將這個消息,上報了上來。
賈琮笑道:「母后,孩兒覺得,此時,太子怕是已經上了戰艦,此時怕是已經行駛在海上了呢!」
聽到這裡,太后也是驚呼一聲說道:「皇上,你是說,太子偷偷溜進了出征的戰艦上?隨大軍出征了?」
「是了,先前太子就百般想要跟隨大軍一起出征,是我和皇后不同意,他才熄了此心。」
「沒想到,他竟然偷偷自己溜了出去。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懂事?」
「皇上,還不快讓人將他追回來?」
賈琮搖頭苦笑道:「母后,追不上了,他白日便上了船,此時早已航行。」
「而在茫茫大海中,想要找到一個艦隊,何其艱難?」
「蒼兒不是一直想去吧?依我之見,不如就隨他去好了。」
「這對他而言,也未嘗不是一次好機會。」
「我中原大軍,所向披靡,那些強盜,如何是我們的敵手呢?」
「只要能夠在那裡站穩腳跟,對太子來說,就是大功一件,對他也是有好處的。」
太后聽了,抹著眼淚說道:「我何嘗不知道這點?只是他小小人兒,就要上戰場,刀劍無眼,萬一磕到碰到哪裡,該如何是好?」
賈琮笑道:「母后又何必擔憂?我賈家子弟,哪裡就這般柔弱了?想當年我和他一般大的時候,也披了盔甲,上陣殺敵了呢!」
太后抹著眼淚說道:「你當我當時,就不為你擔憂了不成?那幾年時光,我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夜夜都在擔憂……」
賈琮好一陣勸慰,才勸好了太后。
接下來,賈琮又到了皇后處。
賈琮自然知道,林黛玉才是最掛念,最擔憂的那個人。
進到裡間,賈琮果然看到林黛玉正在淌眼抹淚的。
賈琮忙過去安慰林黛玉。
誰知道,林黛玉看到賈琮進來之後,竟然賭氣地轉過身去。
年幼之時,林黛玉是頗有幾分小性子的。
只是隨著她當上了皇后,身上自然而然的,也多了幾分雍容華貴的氣質。
這些小性子,自然也消失不見。
並且林黛玉還十分體恤百姓,做了許多善事。
比方說,中原的幼兒園和養老院,就是以林黛玉的名義建立的。
林黛玉逐漸也有了一代賢后的美譽。
沒想到,這會子,她倒是又賭起小性子來了,倒是讓賈琮忍不住生出一種親切感。
賈琮躺到林黛玉身邊,從後面抱住她笑問道:「林妹妹,你生氣了?」
林黛玉垂淚道:「琮三哥,你一點也不疼蒼兒,你能哄騙太后,休想哄騙的了我。」
賈蒼忍不住問道:「林妹妹,我幾時哄騙過你了?」
林黛玉氣道:「出征的士兵有幾十萬人,哪裡有一日就能全都登上船的道理?」
「琮三哥就是不想派人將蒼兒追回來,若果真想,豈有追不回來的道理?」
的確如此,想追,哪裡有追不回來的道理?
況且,船上還有通信設施,只要賈琮發道命令,怕是明日太子就被送回來了。
賈琮忍不住說道:「林妹妹,剛開始,蒼兒就想跟著出征,如今更是自己偷偷跑了出去。」
「既然他有這份心,為何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歷練一番呢?」
「若說危險,自然是有的,然則我中原兵強馬壯,又不用他衝鋒陷陣,危險其實是極小的。」
「而這樣的歷練,最是鍛鍊人,將來,我是要將皇位傳給他的。」
「因此,我想著,讓他去歷練一番,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兒,因此,這才沒有想著將他追回來的。」
「若是林妹妹果真不放心,我這就下一道命令,讓人將他送回來也就是了。」
林黛玉聽了,卻是沉默起來。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自然是擔憂著自己兒子的安危的。
只是她也知曉,琮三哥說的是對的。
這樣的歷練,對賈蒼而言,有著極大的好處。
不單單是能夠讓他更加成熟,還有名聲上帶來的好處。
只要他能夠在新大陸那邊做出一番功績,他的太子之位,將會越發穩固。
而只要太子不冒失,這功績幾乎就是白撿到的。
若林黛玉果真想要將太子追回來,白日在太后那裡,她早就說出來了。
只要太后開口,太子是必定會被送回來的。
林黛玉只是心裡擔憂賈蒼罷了。
賈琮沒來之前,她原本是不曾哭的。
賈琮一來,她忍不住就哭了出來。
如今被賈琮開解了一番,她也漸漸止住了悲戚。
……
且說太子賈蒼,好容易藏到了船上。
一直在船上躲了兩日,等到船開動之後。
賈蒼帶的清水乾糧吃光,實在忍不住,準備跑去廚房偷些吃食來,不料被士兵發現,最終被送到柳湘蓮面前。
看到太子竟然在船上,柳湘蓮不由目瞪口呆起來。
他忍不住問道:「你小子怎麼在這裡?」
太子和幾位武將都十分親近,甚至不僅僅是武將,文臣和太子也十分親近。
賈琮和太子,父子兩不疑,便是放在歷朝歷代,都是不多見的。
而太子在柳湘蓮面前,也十分隨意。
他笑道:「柳叔,我早就想跟著你一起馳騁沙場,為我中原開疆擴土了。」
「只是父皇不允,無奈之下,我也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柳湘蓮氣道:「你小子,這是為我惹禍啊!」
「罷了,我這就派人將你護送回去。」
一聽到這裡,太子不由大急。
只恨自己事先沒有準備更多的乾糧和清水,若是等到了新大陸之後再被發現,就沒這般事故了。
太子忙是說道:「柳叔,別啊,敢問柳叔,這兩日,我父皇有沒有給柳叔下令讓柳叔將我送回去?」
柳湘蓮冷笑道:「你父皇又不知道你躲到了船上,怎麼可能下達這樣的命令?」
太子馬上說道:「柳叔,我已經兩日不見了,我父皇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我躲在這兒呢?」
「而父皇既然沒有下達命令,這就說明,我父皇也是支持我去的!」
柳湘蓮想了想,倒也是這個道理。
憑皇上的智慧,怎麼可能猜不到這一點?
不過,柳湘蓮還是命人將太子在船上的消息,稟報了上去。
皇上知道是一回事,而他匯報,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不多時,他們便接到了回信。
原來太子是奉旨歷練,又在回信中警告太子,讓他老老實實聽從柳湘蓮安排,不可肆意妄為。
看到這道命令,太子徹底放下心來。
至於奉旨歷練,自然是沒有的事情。
但是朝廷不得不如此說,總不能給人說,太子是自己偷偷跑出去的吧?
那這樣的儲君,也未免忒不著調了。
而柳湘蓮見了命令,也是放下心來,不過,也只不過放下了一半而已。
他自然是不願意帶著太子的。
萬一太子有個三長兩短,都是他的責任。
不過到了如今,卻也無可奈何起來。
好在,太子還是聽話的。
並且,沒事的時候,就喜歡來向柳湘蓮討教武藝。
說起來,柳湘蓮還是太子的師伯呢!
太子學的武藝,和柳湘蓮也是一脈相傳。
這一路上,太子和柳湘蓮,倒是越發嫻熟起來。
而太子不但和柳湘蓮相熟,就連和底層的士兵,也都開始熟悉起來。
他沒有絲毫太子的架子,能夠和底層士兵打成一片。
這也讓柳湘蓮,對太子越發滿意起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