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前,陳旭神情平靜,語氣擲地有聲。
面對周圍那虎視眈眈的目光,他臉上沒有絲毫畏懼,極為坦然。
而他的話,自然引起了陳家眾人的忿怒討伐。
「胡扯,簡直一派胡言!」
「死到臨頭了你還想狡辯?別聽他鬼話,他害死了俊儒,也害了宏生!」
「把他抓起來,將他千刀萬剮!」
「……」
眾人語氣憤然,恨不得將眼前這個叛徒當場抓起來處決!
不少人將陳家如今面臨的危險處境,全部歸咎於陳旭身上。
若不是他,怎麼會害得家主被流放?
害得陳家眾叛親離?
雖說如果陳宏生沒有被流放,如今陳家的家主之位就輪不到他們。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將所有責任推卸到陳旭身上。
無論如何他都背叛了陳家,這是既定的事實!
眼下這個叛徒竟還敢回來,還想爭奪家主之位,更堂而皇之的說他是在拯救陳家!
簡直貽笑大方!
面對四周群情激憤的指責,陳旭目光打量四周,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冷聲道:「你們比誰都清楚,臨王府這次要對付的不只是我們陳家,而是臨江城的所有世家……」
「臨王府是要敲打世家,就必須要殺雞儆猴!而我們陳家因陳俊儒一事,自然成了那位臨王世子最好的下手目標!」
「從一開始,臨王府就不可能跟我們陳家和解。哪怕沒有陳俊儒一事,也會有別的原因……」
說到這裡,陳旭聲音微沉:「你們當真以為,伯父在官衙只要死不承認,他就能逃過一劫?」
「我們陳家,就能逃過一劫?」
陳旭聲音低沉,冷冷質問。
四周,依舊譁然。
不少陳家子弟依舊憤怒的瞪著陳旭,把他當成叛徒。
但有些年長的長輩卻已經逐漸沉默不語,很顯然,他們心裡比誰都清楚這點。
無論有沒有陳旭的背叛,陳家都不可能逃過這一劫!
要怪,就只能怪陳家太高調,怪陳俊儒太過於招搖,正好撞在臨王府的槍口上。
但,他們顯然不想承認這點!
「這就是你背叛陳家的原因?」
廳前,一位老者沉聲質問,目光尖銳的盯著他。
「二太爺!」
陳旭目光看向老者,眼神中沒有半分心虛,他語氣平靜,擲地有聲:「晚輩沒有背叛陳家,相反,我是在拯救陳家!」
「如今臨江城內的局勢,太爺你們應該比誰都清楚。臨王府這次動了真格,他們連臨王軍都抽調入城,就是為了鎮壓我們世家……」
「這些年來,各世家蠢蠢欲動,背地裡做過什麼勾當,臨王府清清楚楚!」
「雖說這幾年來天下並不太平,朝廷削藩聲音一直沒有停息過。但這裡終究是臨江城,是臨王府的地盤!」
「沒有人能跟臨王府作對,也沒有人斗得過臨王府。即便是朝廷,也斷然不可能輕易撼動臨王府的地位。」
「而投靠臨王府,是我們陳家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
陳旭的聲音緩慢而清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他掃視四周,冷聲開口:「沒有我,朱嚴兩家,就是我們陳家如今的下場!」
陳旭的聲音,猶如驚雷般在人群中炸開。
不少人臉上終於浮現驚恐神情!
如果說剛才陳旭的那一番話,還只是讓他們動搖。而陳旭這最後一句話,則讓不少人臉色大變!
是啊!
朱嚴兩家的下場就在眼前,還歷歷在目。
雖說論影響力,論家族勢力,朱嚴兩家都比不過陳家,有不小的差距。但無論如何,也都是臨江城盤踞幾十年的老牌世家,勢力錯綜複雜,實力不容小覷。
可即便是這樣的大家族,卻也依舊幾乎在一夜之間被臨王府抄了家,連根拔起。
甚至,連掙扎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嚴家倒是在面對臨王府的抄家時試圖掙扎反抗過,府上有近百名侍衛和家丁組成的家兵,可在面對臨王府整齊有素質的侍衛高手,嚴家引以為傲的資本底氣,沒能抵抗多久便被衝破陣型,如砍瓜切菜般輕而易舉倒在臨王府侍衛刀口之下,無一生還!
朱家和嚴家,短短兩天之內便被一網打盡,府上連同下人都被抓的乾乾淨淨。與此同時,朱家和嚴家分布在臨州境內的其餘旁系子弟,也紛紛被捕,幾乎無人逃過此劫!
偌大的家族,就這樣被連根拔起!
朱嚴兩家的下場和教訓,不得不讓其餘世家膽寒,心神懼裂。
而眼下,陳旭的話無疑讓他們想起朱嚴兩家的下場。
一時間,原本還嘈雜的大廳逐漸安靜下來。那些原本先前還在憤怒指責陳旭的人,也漸漸沒了聲音。
大家互相對視,面面相覷。想到朱嚴兩家的下場,不由讓他們打了個冷顫。
大廳,一時之下變得清冷!
廳前三位德高望重的長輩老者,此刻面色也微微凝重。他們互相眼神對視,皆看到了對方眼神底的擔憂,以及……懷疑!
「你,何時投靠了臨王府?」
陳旭的二太爺盯著他,追問,語氣相比於之前緩和了些許。
陳旭平靜道:「就在伯父他劫囚後,意圖將陳俊儒送出臨州時。」
「一旦伯父他將陳俊儒送出臨州,就意味著跟臨王府徹底撕破臉皮。到那時,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所以,我絕對不允許伯父他做出如此錯誤的決定……」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為了救堂哥,而拖累我們整個陳家那麼多人!」
「所以,我不得不這麼做!」
陳旭的神情極為認真,又痛心疾首,仿佛他真的是為了陳家的利益著想方才不得不做出如此決定!
而陳旭的話,也讓原本一直都對他怒目而視,憤怒至極的陳家眾人眼神開始變了。
不少人的神情變得猶豫。
一開始,他們的確對陳旭這個叛徒極為痛恨!
無論是真情實意,亦或者是想找個背鍋的。
可眼下,陳旭的話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的確沒錯!
甚至,他做的都沒錯!
陳宏生先前一開始的確是想拉上整個陳家跟臨王府抗衡,這的確並不符合陳家的利益需求!
陳旭的話,無疑是說到了他們心坎上。
刨去陳旭背刺陳宏生一事,陳旭做這件事情的出發點甚至並沒有錯……
因此,不少人都沉默了!
一時間,他們甚至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繼續抨擊陳旭。
而廳前的二太爺則是繼續盯著陳旭:「你的意思是說,你投靠了臨王府,能保住我陳家基業?」
陳旭平靜道:「朱嚴兩家的下場,大家都有目共睹。就連他們的下場都如此,可我們陳家如今卻依舊安然無恙,大家難道沒有想過原因嗎?」
陳旭的話,無疑再度讓陳家眾人沉默了!
他們當然懷疑過,一直都懷疑是不是臨王府還在憋大的!
可眼下聽到陳旭的話,好似又像是抓住了什麼關鍵的訊息……
「投靠臨王府,是我們陳家目前唯一的活路!」
陳旭望著廳中眾人,沉聲開口:「這是我們陳家能避開清算,甚至是重新崛起的唯一機會!」
「不可能,臨王府怎麼可能會這麼好心?!」
終於,人群中有人提出質疑:「一旦投靠臨王府後,臨王府一定會想辦法掌控我們陳家。到時候,我們陳家豈不是會淪為臨王府的傀儡?!」
陳旭抬頭看向那提出質疑的年輕人,冷笑一聲:「那你覺得,我們陳家如今有什麼更好的出路?」
那年輕人仿佛被扼住了喉嚨,臉色逐漸漲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
陳家如今還能有什麼活路?
投靠朝廷?
還是投靠北方的那位許王?
顯然都不現實!
投靠臨王府,似乎真成了陳家如今唯一的出路!
「不投靠臨王府,以陳家如今的處境,哪怕沒有臨王府的清算,我們陳家也死路一條!」
陳旭平靜道,他很清楚陳家如今的處境,在場其他人也清楚。
「而投靠臨王府,是我們唯一的機會……雖可能成為臨王府的傀儡,但同時也意味著,我們陳家背後有了臨王府的撐腰!」
「這對我們陳家來說,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陳旭的話,無疑說動了在場不少人!
他們的心中早已動搖!
陳家會不會成為傀儡他們並不關心,他們只關心自己的利益。投靠臨王府後,他們能不能從中獲取更大的利益。
從眼前來看,這似乎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而這時,剛才那說不出話來的年輕人又仿佛找到了什麼藉口:「可萬一朝廷削藩了呢?」
「一旦朝廷削藩,我們陳家又投靠了臨王府,到時候我們陳家該怎麼辦?」
他的話,也提醒了不少人!
這的確是他們最為顧慮的一點!
朝廷的削藩!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朝廷不可能一直放任臨王府做大!
一旦到時候削藩,臨王府該怎麼辦?
若是臨王府任由朝廷削藩,他們陳家必定會遭到朝廷削藩。若是臨王府反抗,那他們陳家可就成了反賊!
這絕對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
「削藩?」
聽著四周那竊竊私語的議論聲,陳旭臉上露出一抹冷笑。腦海中,無端回想起了先前那位臨王世子跟自己說的那一番話。
心中,也不免產生了劇烈的震撼。
他目光掃視四周,冷笑一聲:「朝廷,如今恐怕已經無暇顧及削藩了……」
「……」
臨江城內。
風和日麗。
繁華鬧市街區,茶樓之上。
一襲白袍錦衣的林江年倚靠在窗前,目光打量著街頭繁華景象。
目光所至,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街區。
半響後,林江年收回落在街頭的視線,看向茶樓內。
「本世子現在是不是該恭喜你,成為陳家新任掌權人了?」
林江年目光隨意,落在了雅間內一位恭敬的年輕人身上。
『撲通』!
雅間內,陳旭跪倒在地,神色恭敬:「多虧了殿下的鼎力相助,從今往後,我陳旭和陳家便是殿下最忠實的下屬,一切謹遵殿下差遣!」
陳旭恭敬的表著忠心,語氣中掩飾不住的興奮和驚喜!
這些天,一切發生的都仿佛跟做夢一樣!
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有機會成為陳家的掌權人!
而這一切,都得多虧了眼前這位臨王世子!
多虧了他的出謀劃策,也多虧了臨王府的鼎力支持!
如今陳家之內,他在三位太爺的支持下,已經掌握陳家大權。雖說也有不少人看他年紀太小,依舊不是很服氣。
但對陳旭來說,已經不重要。
他如今大權在握,有的是時間去收拾那些不聽話的人!
林江年神色淡然,陳旭成為陳家掌權人,一切都是計劃中順理成章之事!
這是陳家唯一的選擇!
哪怕陳家的那些老東西清楚知道陳旭是林江年在陳家內部埋的一枚棋子,但他們也無可奈何
投靠臨王府,是陳家唯一的活路!
否則,陳家只會死的更快。
「說起來,現在倒是的確有件事情需要你去辦。」林江年瞥了一眼他。
陳旭神色一震:「殿下儘管吩咐!」
林江年瞥了他一眼:「去查查你們陳家當中,哪些人跟天神教有過聯繫。」
「所有跟天神教有關的線索和人,全部查一查!」
陳旭心頭微震,天神教?
陳家當中竟然還有跟天神教勾結的?
仿佛意識到什麼,陳旭臉色一沉,連忙低頭沉聲道:「我這就去辦!」
陳旭起身,匆匆離開。
茶樓內,剩下林江年依舊坐在窗邊,看著窗外景色。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雅間。
林江年鼻息間,嗅聞到一股熟悉香氣。
扭頭,一道白衣身影緩步走近。
「怎麼樣了?」
林江年臉上浮現笑容。
氣質清冷的李縹緲緩步走至窗前,神情不變:「沒有他的行蹤!」
「沒有?」
林江年納悶:「這就有些奇怪了……難不成,他離開了臨江城?」
李縹緲眼神清冷,不帶任何一絲感情。
「有可能!」
這幾天,臨王府的侍衛一直在臨江城內查探那位天神教教主的下落。
然而,一無所獲!
從安寧受傷那晚後,那位教主仿佛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出現過!
臨王府侍衛搜查了整個臨江城,都沒有半點他的痕跡!
要麼是躲在了某個臨王府查不到的地方,要麼就是他已經離開了臨江城!
從眼前的情況來看,後者倒是更有可能!
「總感覺哪不對!」
林江年喃喃自語,但又說不上來。
從調查上來看,那位教主極有可能是陳宏生請來刺殺林江年的。
只是,林江年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李縹緲望著窗外,絕美的臉龐上泛著些許寒意,一言不發。
「看來,咱們的計劃要失敗了!」
林江年輕嘆了一口氣。
李縹緲收回目光,落在林江年身上,平靜道:「我們該走了!」
「什麼時候?」
「就這兩天!」
林江年想了想,點頭。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