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完全失去理智，只是重複著朝著他尖叫、咆哮的孫倩，黎墨輕聲問道：「有辦法讓她恢復理智帶離這裡嗎？」
「不能。」
顏心搖頭，將手搭在黎墨的肩膀上：「你自己看。」
頓時，黎墨的視線變得無比清晰。在他的視野中，看到了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王榮。
但下一刻，黎墨瞪大了眼睛。
一條散發著黑色霧氣的鎖鏈穿透了王榮的胸膛，緊緊地纏繞在他那還在跳動的心臟之上。
而鎖鏈的另一端，卻詭異地延伸至站在門口的孫倩背後，連接到她的頸部。
顏心適宜地解釋道：「共生鏈，裡面那個人被吸取了太多精力。處於死亡邊緣。」
「而共生鏈的作用則是，通過鬼魂在外界吸取到的精力以及怨氣，通過鎖鏈反哺對方，以此續命。」
黎墨收回目光，道：「有什麼危害嗎？能不能一起帶離這裡？」
顏心沒好氣的白了黎墨一眼，「我說的吸取，是時刻保持吸取。你認為要續命這麼容易嗎？等她轉化完成，這棟樓的所有人的精力全部都會被她吸取掉。今後踏入場域的人類同樣如此。」
「至於你說的一起帶離那更是滑稽之談了，共生靈誕生在何處，何處便是共生靈的場域。」
她指了指孫倩背後的共生鏈：「等她轉化完成，共生鏈上面會分支出將整棟樓包裹起來的鎖鏈，你帶不走，她也不會走。」
「還有多久轉化完成？」
「兩分鐘。」
顏心說完時間之後，一雙美眸靜靜地看著黎墨，手指牽著自己一縷青絲繞著，等待著他的選擇。
「殺了她之後，裡面那的人能活嗎？」
聽到黎墨的問題，顏心嘴角微微上揚：「換別的來，可能不能。但若是我，在他死前將他失去的精力奪回來打入體內就好了。」
黎墨看著在門口守護著王榮的孫倩，心中充滿悲意，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殺吧…」
「早該如此了，她太吵了。」
顏心的雙眼在黎墨話音落下之際，變得一片血紅，她輕輕將搭在黎墨肩膀上的手挪開。
只是一揮，孫倩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背後的鎖鏈寸寸斷裂，掉落的同時化為烏有。
緊接著，自孫倩的雙腿開始，往上延伸，慢慢化成點點星光。
消散至頭顱之時，她本是慘白的雙眼有了黑色的瞳孔，如同當時在街道一般，費力地看向黎墨。
黎墨從她張合的嘴唇明白了她最後留下的話：「王榮…」
看到黎墨點頭，孫倩的嘴角咧開，她笑著，用笑容感謝著黎墨。
最後一瞬，她的頭顱轉到躺在病床上的王榮，嘴唇蠕動著，好像在訴說著什麼。
直到孫倩徹底消失，只留下門口的一滴清淚。
「小顏姐。」
顏心轉身看著黎墨，「怎麼了？」
黎墨走到門口，看到王榮的胸口起伏著，然後蹲下身子凝視著那滴淚水：「我要讓那隻禍害他們的鬼，魂飛魄散。」
顏心從那滴眼淚的倒映中，看到曇花一現的寒芒愣了一下。
片刻，她的臉上綻放出迷人的笑容：「好。」
隨即跟上黎墨的腳步朝外走去，她的腳步隱約中帶著一絲歡快。
醫院門口，第一醫院的醫生此刻正拿著醫療器械探查那些昏迷過去的人，宋志國看著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墨兒，裡面…裡面咋了？」
黎墨搖頭，道：「車鑰匙給我，你去看看榮子吧，他應該醒來就沒事了，我現在有點急事要去忙。」
「啊，對！榮子！」
宋志國一拍腦袋，將車鑰匙丟給黎墨後撒丫子就朝著樓上跑去，但跑到樓梯口又喊住了黎墨問道：「你去哪啊？墨兒。不是咱倆一起來看榮子的嗎？」
「家裡煤氣忘關了。」
「煤氣忘關？那你快回家，小心點。」
……
嵐市，鵬興開發區。
在一片荒山上有著一間隨意用木頭搭建的小屋。
而此時的屋內，黎墨和顏心正看著坐在角落，身穿反光衣，頭戴工地帽的年輕男子。
男子抬頭看了一眼顏心，他顫抖的身體越發劇烈。
顏心秀眉輕蹙，手指微彈，男子頓時發出一聲慘叫，伸出手捂著自己的雙眼。
「滾出來，別讓我動手。」
顏心淡淡出聲，只見那名男子的身上散發出黑霧。
下一刻，他倒在地上，但身旁卻出現了一位長相極為醜陋的駝背男子。
駝背男子捂著眼睛，跪在地上，聲音顫抖：「不知小鬼何處得罪了大人，竟讓大人屈尊尋到此處。」
黎墨看著眼前穿著粗布麻衣，打著赤腳，渾身帶著火燒疤痕的男子，道：「看你的穿著，從你那個時代開始。應該害了不少家庭吧？他們可曾得罪過你？」
「他們都該死！」
男子聽到這話，仿佛是刺激到了他心中某處不能觸碰的點。
他突然站起身來，猙獰地看著黎墨。
「放肆！」
顏心一聲怒斥，緊接著收回手指，男子的雙腿瞬間朝外側扭曲，摔倒在地。
這股附在腿上的灼燒之痛讓男子的慘叫再次響起，他看向自己雙腿被擊中的位置，發現其上面有著紅色印記，還有種擴散的跡象。
再這樣擴散下去，他今天必會在此消散，這讓他不由得瘋狂地朝著黎墨這邊磕頭，痛哭流涕地喊著：「請大人收回神通，請大人收回神通啊！」
而面對男子的哭喊聲，黎墨卻是無動於衷，更別說是聽到吵鬧聲就想一掌拍死對方的顏心了。
「你為什麼害她們？」
黎墨的聲音很是平靜，平靜得有些可怕。
男子忍受著劇痛，開始說起自己的緣由：「小人名叫王三，生前的生活雖然窮苦，靠種田養活一家。但娶了一個體貼的妻子，所以每日的生活也算開心。」
「但是，那天因為下雨，所以我提早從地里回家了。我看到…我看到我妻子竟然赤身裸體倒在地上，被人用麻繩勒死在家中！」
「我在我妻子屍體旁，發現了一隻靴子，那靴子我認識。是鄰村趙虎的，只有他才有錢買那種靴子穿。」
說到這，王三抬起頭，伏在地上的手掌攥緊，深深地在地上留下指印。
「等到深夜，我到鄰村一把火將睡夢中的趙虎一家燒死，在慌亂之中，我被倒下的房梁砸中，也死在了那場大火中。」
「我原本也有美滿幸福的家庭！也有體貼溫柔的妻子！既然我沒有了，那他們也別想擁有！」
黎墨注視著眼前情緒激動的王三，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他那雙布滿厚厚老繭且乾裂的雙腳。
他思索片刻，還是問道：「我有一點想不明白，你每殺一個人就丟一隻主人的鞋子是為什麼？」
「做這些，你不覺得多此一舉嗎？難道你是為了重現你妻子當時的場景？」
王二聞言一怔，激動的情緒也隨之平復下來，他緩緩搖頭，帶著一絲苦笑，自嘲道：「只因苦了一輩子，我每次看到生前買不起的靴子想試試自己穿靴子是什麼感覺。或許也有大人您說的原因吧。」
「嗯，很可憐，也很可恨。」黎墨說完之後，搖了搖頭轉過身走出了房間。
「大人！您放過我了嗎？！」
聽著屋內傳來王二的喊聲，黎墨充耳不聞，從口袋掏出了手機。
「喂，老宋。」
「墨兒啊，煤氣關了嗎？」
「關了，你幫我查一下鵬興開發區最近工地上有沒有意外情況發生，比如死了人什麼的。」
黎墨掛掉電話後，顏心手中捏著一個氣團從房間出來，她走到黎墨身旁說道：「這便是那名共生靈的丈夫所失去的精氣了。」
……
鵬興區一年前這裡被設立為開發區後，各種樓盤興起。平常這個時間，工地上的工人都在忙碌著。
而今天，所有工人都待在一個寬廣的會議室中，他們臉上的表情全都帶著驚恐不安。
坐在首位的包工頭看著人差不多到齊了，咳嗽了一聲：「大家的心情我很理解，但你們有沒有想過。小王如果沒死呢？」
「李頭，你見過從那麼高的鐵架上摔下去還沒死的人嗎？」
「就是，小王的葬禮還是兄弟們一起操辦的啊！李頭你自己還抬了棺啊。」
「反正這件事情沒弄明白，我們就罷工。」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這讓李頭感到一陣頭疼。
就在這時，一名皮膚黝黑，面相很是憨厚老實的男子顫抖著站起身來，看著眾多工友們說道：「大哥們都聞到了小王身上的味道吧？」
看到眾人紛紛點頭，男子的聲音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恐懼，他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安：「小弟之前在殯儀館工作了八年，我絕對不會記錯的。小王身上的味道與那些屍體身上的一模一樣…」
「而且小王回來之後，從沒開口說過一句話。我也沒在食堂見過他一次。」
工地外不遠處，黎墨坐在車上，副駕駛顏心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在會議室中談論的內容進行到這一步時，黎墨將目光從會議室牆壁收回，道：「小顏姐，麻煩你了。把他們的記憶消除一下，植入一段他們工友在荒山不慎喪命的記憶。」
「好。」顏心點點頭，身影漸漸模糊，消失在車內。
當顏心回到車內的時候，不一會兒一輛麵包車從工地開出，朝著荒山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