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上次，就是在那黃老漢的家裡碰見的。」
舞女說的也有點不自信了，因為剛剛一路過來，不止是李道玄，連她自己也是動用了領域。
可結果卻是同樣的，什麼都沒有發現。
「那就去黃老漢家再看看。」
先前一路過來的時候，舞女也告訴了李道玄，哪間是黃老漢的家。
所以此刻，李道玄動用領域瞬移，不過眨眼間，便是來到了這黃老漢家門口。
黑霧從他身上湧出，往前鋪展而去，直接就包裹住了整間屋子。
領域無孔不入，不管這屋子裡邊有什麼蛛絲馬跡，都能被李道玄盡收眼底。
這種查探的方式，比先前的用肉眼查探簡直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棟屋子原本就被人魚邪祟的領域所籠罩，被侵蝕了許久，因而此時，這屋內的所有東西都已經長滿了青苔，也都帶著歷史腐朽的氣息。
李道玄的細細感知，這屋子裡邊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污染。
領域再度往下，很快便在床尾找到了舞女口中的地窖。
領域侵入，和剛剛第一次查探的時候一般無二，整個地窖也都是空空如也。
那人魚早年待過的大缸，早已不見蹤影。
甚至就連這地面的污染程度，也都和其他地方類似，絲毫沒有說哪個地方嚴重。
再度查看一遍，這黃老漢的屋子和其他屋子，並沒有多大區別。
「上次我和侍女來的時候，是剛走到這屋子門口，就見到那人魚邪祟從裡邊走了出來。」
「但這次……」
舞女說著轉頭看向東邊，「有沒有可能它下海去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
若是不算先前在鎮邪塔第一層內見到的海的話，那麼此刻，就還是李道玄頭一次見到這俗世當中的海。
和上輩子見到的也沒多大區別，若一定要說不同的話，那就是此刻見到的這無盡海，要顯得黑一些。
不是說海水深而黑，此刻兩人站在這海岸邊，海水明明不深。
可看上去卻依舊如同黑水一般。
「這海水一直是這樣嗎？」李道玄不懂，只能發問。
舞女聽著這驚濤拍岸聲，「不是，我還小的時候，這海水還是很乾淨的，直到第一次潮汐過後，海水才開始變化，等到第二次潮汐過後，就成了這副模樣。」
李道玄領域覆壓，籠罩住了海面，而後再緩緩滲入水中。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這海水竟然能阻隔領域。
雖然不強也不多，但和地面相比，領域在海水當中的散播，確實是慢了許多。
而且領域剛一滲入海水當中，李道玄就感覺到了一絲怪異。
這海水裡邊的魚……都是死的，死的也就罷了，竟然還在移動，和活的也沒多大區別。
『看來這無盡海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啊。』
李道玄問道：「無盡海有多大，你們舞女城有記載嗎？」
「有。」
舞女轉頭看著他，「無盡海……無盡。」
「你是想說這海水當中的怪異吧，我師父去年就已經嘗試過查探一下這無盡海當中的情況了。」
「有結果嗎？」
「有，當時她原本是準備查個十天半個月，結果三天時間就回來了，得出的結論就是，無盡海當中的邪祟，要遠比陸地上的還要多得多。」
「只是出於某種原因，或者是時機未到，它們沒有上岸罷了。」
李道玄聽到這個結論，早已麻木了，甚至還有些想笑，「高坐在天外的那幾個……真就不給人一點活路啊。」
舞女笑笑沒有搭話，只是看著這海面。
沒有絲毫動靜。
人魚邪祟的領域依舊存在，但是它卻不見了。
「你之前遇見過這種情況嗎？」李道玄轉過身來，看著這隱匿在迷霧當中的村子，問道。
「沒……我還想問問你呢。」
李道玄回想著丘無名給的那本《領域全解》上邊的內容，「領域是不可能脫離本體單獨存在的，所以說那人魚邪祟肯定是還在這村子裡邊，只是我們找不見。」
「等等吧，等等說不定就出現了。」
「只能這樣了。」
也沒別的去處，因為生怕會錯過這個邪祟，所以兩人便是來到了黃老漢的家門口，坐等。
坐在這，兩人也沒說話，李道玄發著呆也是有了一絲別的想法。
原先面對甲級邪祟時，自己只有保命的份，而二次潮汐之後，更是連保命都做不到。
而後經鎮邪塔跟河母一事之後，晉升四流。
現在更是敢堵著甲級邪祟殺了……這感覺，李道玄下意識地搖搖頭。
「想什麼呢？」舞女好奇問道。
「沒，瞎想……你們舞女城，有二流食谷者嗎？」李道玄反問道。
「沒有。」
「真要有的話，當初丘無名密謀突破二流，大家也都不用反應這麼大了，而且真要有……我們何至於留在這舞女城？」
舞女冷笑道。
「因為無盡海嗎？」
「嗯，師父說，這無盡海是個隱患，遲早得爆發出來，但現在……呵呵，說實話，前段時間，那個搖影河河母剛入駐神巫城的時候，我師父都想過打神巫城的主意。」
「然後她在市井江湖那邊買了消息，綜合來看，這河母是有著不弱於丘無名的實力，無奈這才作罷。」
李道玄笑道：「沒事啊，可以試試，河母其實也沒太強的，連我當時都扇了她好幾個巴掌。」
「試試，然後讓你撿便宜是吧。」
舞女翻了個白眼，但是心中卻是驚詫，她知道李道玄可是在河母一事過後才晉升的四流。
這麼說，他還是五流食谷者的時候，就已經能跟河母打的有來有回了？
看來自己到底還是低估他了……
兩人在這坐了好一會，其間李道玄又飛出這人魚領域出去看了眼，結果發現大日都已西斜。
可這邪祟依舊沒有出來。
他落回原地，往左手一拍，蛇形手環落地，便是化作一條體型巨大的蟒蛟。
突如其來的動靜，還把舞女嚇了一跳。
「你這是……上古異種？」
李道玄咧嘴笑道：「養著玩玩。」
「來，去把這整個村子夷為平地，娘的，什麼德行，我等了那麼久竟然都不出現，真當自己是號人物了。」
李道玄說完，這蟒蛟尾巴一掃，便是直直地朝前邊的房屋碾壓而去了。
如今的它接近三十米的體型，而這些茅草屋……高不過三米，在它面前，就跟小玩具差不多了。
所過之處，房屋盡皆倒塌。
「你這東西……是從哪來的？」舞女眼神有些晦澀，最終還是說道：「我們舞女城有過記載，說下九流的上古異種，都曾經被一個二流的【捕頭】給殺光了。」
「殺光了？」
李道玄眼神有些詫異，「那現在那個【捕頭】呢？」
「去了中九流，叫做許應。」
兩人交談間，蟒蛟已經走完幾個來回，所有的房屋也都已經被盡皆壓倒。
也就在這時，大日西斜徹底消失在了地平線。
人間再度被黑暗籠罩之際，整個羅旺村……復甦了。
剛剛被蟒蛟壓塌的房屋，盡皆恢復完全，甚至還從屋子裡邊走出了一個個百姓。
他們手上或是拿著瓜子，又或是出船用的魚叉漁網。
甚至就連李道玄他倆所在的地方，身後的屋子裡邊，都走出來了個禿頂老頭，穿著短汗衫，皮膚被曬地黝黑。
出來後，他就好像沒有看見兩人似的，直接就從他們身上穿了過去。
而他的手上，則是同樣拿著一張漁網，從兩人身邊路過時，還在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舞女轉頭看向了李道玄。
「別急，等等看。」
李道玄眯著雙眼看著這黃老漢的背影，假的，很明顯是假的，甚至都不用別的手段，直接就能看出，這人影在搖晃，和透明的都差不多了。
「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
「也行，他要是出海你就別跟著了。」
「好。」
舞女點頭，一步跨出，便是跟上了這黃老漢的步伐，村子就這麼點地方，就算到時那甲級邪祟真的出現，李道玄也來得及。
蟒蛟回來後就已經縮小身形，盤在李道玄身側，還用碩大的頭顱輕輕蹭著，似是詢問著他的主意。
「不急，先看看再說。」
那邪祟必定是在這村子裡邊，但卻沒有現身，反而折騰出這麼一檔子事。
李道玄猜測，這多半就是那邪祟故意折騰出來的。
至於目的……應當是想讓自己看一場戲？
沒多久，舞女就回來了，「那黃老漢出海，離開領域籠罩範圍後就消失了。」
李道玄頷首，思索片刻後問道：「你們舞女城有關這羅旺村的記載……是真的嗎？」
「應當是真的，因為師父要我來解決這甲級邪祟，所以實現都將它的信息打探清楚了，然後才讓我來的。」
「有什麼問題嗎？」
「沒，先看看再說。」
兩人說話間，先前出海的黃老漢就又已經回來了，他手上提著個木桶，很是費勁，估摸著是出海撈到了不少好東西。
但這前後卻還不過盞茶時間，這就愈發堅定了李道玄的想法。
這邪祟，好像真的是想讓他們了解一點什麼。
黃老漢很快走到了近處，然後又鬼鬼祟祟地進了屋。
也不用誰提醒，兩人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回到自己家中，黃老漢又關好門窗，這才打開他提回來的那個木桶。
不出所料，裡頭裝著的，就是那頭邪祟。
「這是三年前的事情！」舞女詫異出聲。
因為此刻那木桶裡邊的，赫然是當時的那頭海怪，而此刻她不過嬰兒般大小，整個身軀也是蜷縮在一團，瑟瑟發抖。
「你們上次來沒見到這些嗎？」
「沒。」
兩人說話間，黃老漢已經把那海怪撈了起來，抱在懷裡，眼神當中滿是疼愛。
可就在這時，一個人著急忙慌地撞開大門，跑了進來。
恰好看見了這一幕。
黃老漢被嚇得驚慌失措，同時那個闖進來的人也被嚇得又跑了出去。
舞女跟出去看了眼，很快又回來了，「剛剛那個人就是這黃老漢的鄰居。」
黃老漢雖然急，但還是知道把這東西放在地窖的大缸裡邊。
大日落，月兔升。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第二天，李道玄兩人依舊在這看著。
黃老漢養海怪的消息很快就在這村子裡邊傳來了，很多人慕名來看，他都不肯。
甚至就連出海，他都將這海怪帶著。
又過去一天。
這天，村子裡來了幾個舞女城過來的商賈，說要大價錢從黃老漢手裡把這海怪購買過去。
黃老漢不敢拒絕，只是說自己考慮考慮。
然後這幾個商賈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帶著這海妖離開了。
「有點意思了。」
「他這麼護著這海妖做什麼？」
「我跟去看看。」
舞女又跟著去了，但這次黃老漢是半夜回來的，他鬼鬼祟祟地把海妖帶回來，又藏進了地窖裡邊。
放好後他又出海，等到第二天光明正大回來了。
對外一切宣稱，海妖跑掉了，他沒一下沒注意，回海了。
再之後，約莫過了一個月的時間。
總之在李道玄兩人的視線看來就是不停地晝夜交替，黃老漢也是日復一日的出海。
直到又是一天。
那個鄰居再度鬼鬼祟祟的上門了，這次他是趁著黃老漢出海時候來的。
只一進屋，他就直奔地窖。
李道玄兩人跟著進去了。
可還沒下到這地窖，他倆就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李道玄走在前頭，低頭一看，只見裡頭正在發生著不堪入目的事情，而且很明顯，主導的是那海怪。
海怪用強，強了這黃老漢的鄰居。
「看來事情和你講的……差距挺大啊。」
李道玄笑著說道。
舞女翻了個白眼，「你怎麼知道這邊的不是假的？這可是邪祟想讓咱倆看見的事情。」
「先看完再說。」
不多時，這鄰居出來了。
扶著牆出來的，但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他很滿足。
他走了，黃老漢回來了，黃老漢什麼都沒發現。
如此又過去一天，第二天，那個鄰居又來了，又徑直去了地窖，發生了和昨天一樣的事情。
這次這個鄰居更虛了，甚至扶著牆都走得很慢。
又是連續不斷的三天時間。
這個鄰居在從地窖爬出來的時候，死了，死在這地窖口。
等到黃老漢回來的時候，自然發現了，他先是下去地窖將那海妖罵了一頓，然後又去處理了屍體。
「這黃老漢應該是了解這個海妖的。」李道玄看到這，幾乎可以斷定了。
這黃老漢知道這海妖的秉性。
黃老漢把鄰居的屍體沉入了海底。
等他回到家，原本是想著再去跟那海妖說說，可沒曾想……海妖又強了他。
「這麼看來，這黃老漢頂替了鄰居的位置倒是真的。」
又是兩天過後，黃老漢的身體也虛了許多。
可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拋屍海底那件事，被村子裡的人看見了，大家都認為是他殺了鄰居。
他百嘴莫辯，無奈之下，他只好將海妖的事情說了出來。
說人是海妖殺的。
在全村人面前，在眾目睽睽之下，海妖被人抬了出來，海妖說，人是黃老漢殺的。
後續的結果就和舞女一開始講的差不多了。
黃老漢被村民沉了海，海妖被村民分了屍。
事情到此為止，旋即，所有的畫面盡皆消失，四周也恢復了最開始的模樣。
那是被蟒蛟碾壓過的村子。
可邪祟……依舊沒有出現。
舞女轉頭看向了李道玄，因為她想了一通，卻並沒有想出這齣戲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李道玄同樣不知道。
他對自己的定位向來很是清晰，那就是個莽夫。
若是這鬼東西出現在他面前，他就知道揮刀就夠了，但現在……這鬼東西竟然玩這花花腸子，他就只能求助於外掛了。
好在，面板是靠譜的。
他只是等了片刻，面板上邊便彈出了文字。
【貪婪的殺豬匠大概永遠也想不明白，這次的行動本就是舞女城城主安排給舞女的試煉。】
【所以舞女看到的信息是真真假假，你剛剛見到的場景，也是真真假假。】
【真正的邪祟，既是海怪，也是黃老漢。】
【邪祟心生，心生邪祟，海妖本就是祟生之物，黃老漢卻妄圖駕馭，最終身死，也墮落成了邪祟。】
【至此，二者得合意滿，成為雙生邪祟，本以為能行走天下，為禍一方，沒曾想被路過的舞女城城主發現，拘束於此，最終成為舞女的試煉之地。】
面板文字一句接著一句的彈出，李道玄一一看完後，頗有一種做作業不會，然後就抄答案的感覺。
這種事情，若是沒有面板提示，要自己去查，恐怕沒個幾天功夫都找不出來線索。
但是……誰讓自己有外掛呢？
「怎麼？你是查出來了一點什麼嗎？」舞女見他表情有些奇怪，便問道。
「是有一點，但是不多。」
李道玄說著環顧四周，沒看出什麼異常，而後又道：「你在這等著，我出去看看。」
說完，他直接領域化虹，拔地而起，升上高空。
到了這，他才喊道：「不知舞女城城主當面，可否出來一敘？」
等了片刻，依舊沒有回答。
李道玄只好說道：「城主大人要是再不出來，我就只好把這雙生邪祟的事情告訴舞女了。」
這話一出，他耳邊才響起一道幽怨的聲音。
「早知李城主有這本事，就不讓劣徒喊李城主幫忙了。」
李道玄稍稍側身，只見一旁的虛空中適時走出來一名身材高挑的美婦，她穿著開叉極高的黑袍，盈盈一握的腰間被絲帶束起。
如瀑般的青絲被髮簪隨意挽著，面容懶散的同時，看起來給人一種慵懶的美感。
但同時，他也發現一個很讓他驚訝的問題。
這舞女城城主的長相，竟然和舞女……一模一樣！(本章完)